過界猛獸獸群踩踏卷起的黃沙在靠近時被烈風吹散,露出包掩其中的獠牙利齒。隨著第一聲獅吼,兩方獸群像倒入一個容器的兩種顏料,迅速匯入對方,場面一時混亂。
葉漱緊張地坐在車內,神色擔憂地貼著車窗玻璃,想要看清車外的景象。
獸類在過界後,因為攻擊性的增強和智商的下降,會在外表上表現出更極端的凶猛野性,比起正常體更瘋一些,一般情況下都可以憑借這個特點區分過界獸和正常體。
但在兩方互相搏命的現在,獠牙、利齒、沾著血水和涎水的皮毛、行動間仿佛看不出它們疼痛但撕裂嚴重的傷口,都讓兩方的形象混合在一起,讓葉漱無法區分。
他就連為己方隊員擔憂、揪心都找不到正確的對象。
而在這一群猛獸殊死相鬥中,一道特殊的身影牢牢抓著葉漱的心神。
他沒有鋒利的指甲,沒有咬合力強勁的獠牙,沒有力大無窮的體格,沒有皮糙肉厚的皮毛,以人類的體型,面對獸類的撲殺,他單槍匹馬,掌中一把短刀、一支手-槍,在狂熱的獸潮中冷靜地殺戮。
在這場對決中,他佔盡劣勢,卻用劣勢堅守著陣地,一步都沒有退。
因為他的身後就是葉漱。
葉漱的手緊緊地抓著車門把手,目之所及所有人都在為了他拚命,他一個人躲在車裡,這種巨大的心理負擔以及對其他人生死的擔憂讓他蒸紅了眼眶。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下去,他下去只能添麻煩。
盡管經驗和理論都證實過界獸在他身邊會變得異常的溫馴,但若是妄想著憑借著這個特點就安撫下這群獸潮太天真了。
因為這裡過界獸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他下去還沒安撫下幾隻,就會被後面湧上來的猛獸踩成肉泥。
葉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力所能及地做自己能做的事,他一邊關注著戰場上的局勢,一邊在手機上和G區特行隊駐隊進行聯系,向他們返回現在的局面信息,並詢問他們還要多長時間才能到達。
還要十五分鍾。
葉漱握緊手機,盡全力睜大眼睛看著窗外。
衝到葉漱車邊的獸類全部被烏岫絞殺,破裂動脈蓬勃的血液噴射到車窗玻璃上。車窗玻璃上貼的車膜是黑色的,葉漱在裡面看不到顏色,但並不是黑白片就會降低那種視覺衝擊,他仍被這種場面激起心裡對死亡的震顫。
喉頭湧上惡心的感覺,但葉漱仍強迫著自己去看。烏岫和其他人為了保護他付出代價,他不能連看也承受不住就去逃避。
漫長的十分鍾。
葉漱看著犀牛用大角頂穿老虎的肚腹,灰狼用獠牙撕扯花豹的脖頸,蒼鷹用尖喙啄掉老虎的眼珠……這些原始、野性、血-腥的畫面衝擊著葉漱的視覺神經,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而戰場上唯一以人的體格戰鬥的烏岫也一直在葉漱關注中。
相比起猛獸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外形,即使烏岫的體型在人類中算得上健壯,看起來仍然是太吃虧了。
但烏岫在面對體格、速度都優於他的猛獸時一直沒有落下風。
或許是貓科動物矯健的天賦在人身上也會顯現,烏岫的反應能力、行動能力都能媲美大貓。
他沒有牙齒,但他有刀,只要過界獸類露出弱點,手起刀落絕對沒有誤差,他沒有利爪,但他有槍,只要槍口頂上過界獸的腦闊,即使後者速度再快,也逃不過子彈的速度。
漸漸地,葉漱為烏岫懸提著的心放下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人的體力畢竟是有限的,葉漱刷新和G區駐隊的信息,期盼支援能夠快來。
五分鍾。
葉漱捏緊拳頭為外面的隊友打氣,只要堅持住——
砰的一聲,車頂被撞擊金屬殼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整個車身連帶著葉漱都震了震。
葉漱驚懼交加地抬頭看向車頂,金屬車頂被猛獸攻擊的力量砸的向下凹陷,最深的地方呈出虎爪的形狀。
葉漱手扶上車把手,還沒拉開,車門被從外面打開,一隻手伸進來將他從車內拉出,他剛在地面上踉蹌站穩,車頂應聲破裂,一隻橙色的虎爪破開鐵皮掏了進去。
烏岫將人護在自己的背後,邊應對周圍窺伺的獸類,邊對葉漱安囑,“緊跟著我,不要亂跑。”
害怕葉漱在危險面前控制不住本能,烏岫又給葉漱解釋這麽安排的原因,“獸類擅長追擊捕獵,轉身逃跑會將後背露給它們,人類跑不過過界獸,還會失去反殺的機會。”
葉漱“嗯”了一聲,沒有多問,撿起地上不知哪個車身部位的金屬棍,雙手用力握住,對烏岫表示,自己會努力自保。
烏岫看到葉漱的舉動,唇角彎了一下,旋而抿緊,快準狠地一刀朝余光中瞥見的灰色影子揮去。
呼啦一聲,禿鷲怪叫,血沫嗆在它喉管中,禿鷲垂死的本能還扇動著翅膀,但不能再飛起,葉漱眼疾手快,一棍子也敲上去,禿鷲掉在地上,徹底沒了聲息。
烏岫誇獎,“乾的漂亮!”
葉漱有種自己起了作用的高興,彎了下眼睛,想回烏岫什麽,看到下一隻過界獸衝上來,葉漱立刻嚴肅了面容。
兩人並肩作戰,葉漱主要守護烏岫的後方,防止有獸偷襲,順便抽空子提棍補刀。
葉漱一邊緊跟烏岫,一邊注意天際的動靜。
相對論作用,等待特行隊到達的最後五分鍾變得格外難捱,猛獸腥味和血腥味淹沒口鼻,生死間等待的是這一生最漫長的五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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