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傷還好吧,我去給你倒杯水。”說罷,晴良便欲掀開被子起身。
時鶴壓在晴良身上的手沒有挪開,他啞聲道:“我不想喝水。”
晴良一噎,訕訕然道:“那、那我先起來。”
壓在身上的力道半點沒松懈。
晴良無奈,望向時鶴。
只見時鶴安靜地盯著他,灰瞳無言。
“那、我陪你躺一會兒?”晴良道。
“嗯。”這回應了。
晴良認命地躺平,目光盯著床帷頂,心說,這回真的逃不了了。
時鶴的手指輕輕勾住晴良的發絲,繞在指尖,他問:“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呢。”
“嗯。”時鶴又道,“給我看看你的腿。”
晴良一哽,哪怕這個時候了,時鶴最先關心的還是他傷了的那條腿。
“你自己整個後背被業火灼傷為何一聲不吭,我還的腿還能比你傷得重嗎?”
時鶴垂眸,道:“我恢復得比較快。”
晴良心中一酸,推開了時鶴的手,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絲順著肩膀下滑,他道:“我有話問你。”
時鶴像是知道晴良有滿腹疑惑等著問他,他灰瞳平靜地仰望晴良,“嗯。”
“吞天的惑心之力未能控制我,是否也與你有關?”晴良道。
似是沒想到晴良會從這件事問起,時鶴眉頭一揚。
扈月、單嬋衣、夙離他們一群人都未能擺脫帝流漿加持之下的惑心之力,晴良不敢托大,認為自己的心性比他們都要堅定。
他想起了一事,“一年前,我被黑蟒襲擊溺水的那次,大家都說我當時受了重傷,可我醒來卻一點事都沒有。我事後問你是如何救我的,你從不肯提及。”
“那次之後,我明顯覺得自己的靈府與靈脈都充裕廣闊勝於從前。”
“是……你做了什麽?”
時鶴安靜地聽完,他方開口,“你想知道嗎?”
晴良道:“我可以知道嗎?”
時鶴露出了極淺的笑,他道:“自然。你知道了,對我有益無害。”
晴良抿唇,等著他的答案。
“因為你的體內,有一部分我的神魂。”時鶴的指尖輕輕劃過晴良的手臂。
晴良的瞳孔震顫,“……神魂如何可以分人?”
“分魂抵命術。”
時鶴輕描淡寫的五個字,叫晴良臉色“謔”的一白。
晴良喉嚨乾澀,聲音從嗓子中艱難地擠出,“你是不是瘋了?”
“分魂……你不怕死嗎?”
時鶴執起晴良的手,落在唇邊親了親,他垂眸道:“我隻慶幸,我還能用這道術法救你。”
若他當時真的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晴良死在他懷裡,他大抵才真的會瘋。
晴良的眼眶一熱,眼周變得通紅,他壓抑淚意,輕聲問:“你就當真這麽喜歡我?”
時鶴淡然道:“那天夜裡,我對你說的每句話都作數,每句話都為真。”
“你呢?你要反悔嗎?”時鶴菱唇揚起淺淡的笑,他道,“可是現在晚了,你如今知道了此事,知道我用神魂救過你,你還忍心反悔嗎?”
晴良的眼淚跑了出來,他又哭又笑、又氣又怒,若不是時鶴還傷著,他真想狠狠捶上兩拳。
“你是不是笨蛋,世上沒有比你更笨的人了。”
“就算你喜歡我,難道我就比你的命還重要嗎?你將神魂分給我,就圖我會對你心懷感激和歉意嗎?”
“若我說,我就是要反悔,我討厭死你了,我才不喜歡你。你又要怎麽辦呢?”
時鶴聞言唇邊的淺笑退去,他睫毛顫了顫,垂下眸,良久才開口。
他道:“我不知道。”
他抬眼,緩慢地道:“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讓你喜歡我。”
他的灰瞳微微閃爍,透出了些許幾不可查的迷茫與脆弱。
時鶴生來便不是討喜的人,他不似晴良,走到哪裡總能博得很多喜愛。外門的師兄疼愛他、長老看重他、總有男男女女垂青他。
而時鶴,連博得親生父親的喜愛都做不到。
晴良心中難言的酸澀幾乎要將他淹沒,他終於忍不住撲了過去,伏在時鶴的頸邊大哭,“笨蛋!”
“你是天下最笨蛋的笨蛋!”
晴良的眼淚落在時鶴的頸間,時鶴身體一僵,他僵硬地抬輕拍著晴良。
晴良放聲大哭不止。
屋外豔陽之下夏蟬長鳴,燥熱的微風從窗口吹進來,輕輕吹動床帷,有光漏了進來。
晴良趴在時鶴懷裡,良久才停止了抽噎。
他再度開口,小聲道:“我說的喜歡,也作數。”
晴良隻覺放在他背上的手一緊,他被緊緊抱住。
很緊,像是生怕稍微松手,他會隨風飄走一般。
晴良緩緩抬頭,去看時鶴的神色。
時鶴向來寡淡的灰瞳中此刻飽滿的情緒多得要溢出來,他盯著晴良,微涼的指尖劃過晴良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皮。
最終愛憐地在晴良的眉骨處落下一吻。
情緒歷經大起大落的起伏後,此刻歸於平靜。晴良將臉埋回時鶴的頸間,小貓般安靜順從。
時鶴將他抱緊。
另一邊。
“咚咚咚——”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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