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棋忍不住了,推了他一把,“你真是沒治了,先前還想入符門,柳長老的名諱都不知。”
“哦。”文卿摸摸鼻子,然後問,“柳長老把這個給你做什麽?”
青青將書的事與他們說了。
“這哪裡是責罰,分明是給你開後門,柳老頭待你真不錯。”文卿豎起拇指。
青青高興得臉蛋是紅的,他用力點點頭,然後邀請文卿他們一同順路去藏書閣。
文卿擺擺手,“不去不去,正經人誰平日裡去藏書閣。”
“他不去,我也不去,反正總有一個墊底的。”蘇棋指著文卿道。
青青對二人的性子也是了解,隻提醒道:“過幾日有小試,師兄別又不合格了。”
說完,青青握著玉令獨自去藏書閣。
文卿則與蘇棋討論道:“欸,柳老頭分明是很喜歡青青,還有意栽培,為何不直接收他做親傳弟子啊。”
蘇棋摸摸下巴,“大抵……是想等等看青青是否有更好的造化。”
對於普通弟子而言,成為親傳弟子已經是莫大的福祉。但對於天賦好的弟子來說,符修並不算是個很好的選擇。
藏書閣的構造是一層最高、最廣闊,二層次之,三層只是個小閣樓。
青青找了許久才找到能通往閣樓的樓道,這樓道又黑、極其狹窄、樓梯也陡。
青青心裡犯嘀咕,怎麽把路修這麽難走,連他都要佝著身子才能不碰到頭。
他舉著蠟燭,走得小心翼翼。
青青正仔細確認台階,頭頂忽的響起一道冷聲。
“何人?”
青青受驚抬頭,“咚——”一聲,頭撞到了樓道的斜頂。
“嗷。”
“……”
時鶴站在樓道的盡頭,自上而下,盯著樓道裡的人。
青青借著燭火,認出了時鶴。
“時、時鶴師兄。”
時鶴是宗主親傳弟子,出現在藏書閣三層,不稀奇。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時鶴的聲音冷淡悅耳。
青青一手揉著頭,一邊道:“師兄——你先讓我上去再跟你說吧。”
“……”時鶴默了幾息,最終後退幾步,讓青青先上來。
爬出樓道後,豁然開朗,四下明亮。
青青吹滅蠟燭,站到時鶴面前。
對著時刻散發冷氣的時鶴,青青有些不自在地從懷裡掏出被燒壞的書和柳長老的玉令。
“我是奉柳長老隻命,來這修複此書的。”
時鶴確認過玉令的真偽後,便不再為難,轉身去做自己的事。
見時鶴離去,青青陡然一松,他摸摸鼻子,不知是否錯覺,他竟覺得時鶴方才目光老是若有似無地落在自己臉上。
青青往裡走,打量起藏書閣三層。
整個三層,今日恰巧只有他和時鶴兩人。
一排一排的書架擺滿這不大的閣樓,閣樓的右面是一些書案和團蒲,供人看書用。
時鶴坐在最角落的書案旁,手裡握卷書,他坐姿若鍾,連垂在團蒲上的衣袍都顯得一絲不苟,臉上依舊戴著寒氣森森的銀製面具。
青青投身書海,尋找另一本符籙大全。
他放輕腳步,穿梭於書架之間,目光逐一劃過書目。
閣樓的窗子敞著,照進來的日光中有塵粒舞動。
時鶴放下手中的書卷。
煩。
他抬眼看那匿於書架間的身影。
“少女”頭上的鈴兒會隨動作響動。鈴聲細細的,極輕極脆。
偏偏時鶴耳力極佳,那一聲一聲的鈴響都叫他聽了進去,擾得他心煩意亂。
他第一次知道青青,是他在霖園練劍時。
那段日子,不分晝夜,他總時不時聽聞小孩啼哭。尋問之下,才知是夙離師兄帶回的“孤女”,因年紀還小,失去父母,初入宗門不適應,夙離師兄一不在身邊,那小孩便會哭。
年紀小便日夜哭個沒完嗎?時鶴不懂,他年紀小時,他母親走時他沒哭,他獨自纏綿病榻時他沒哭,他發現雙目失明時也沒哭。
那時,時鶴便覺得哭聲煩人。
小時候哭聲煩人。
長大了鈴聲煩人。
青青渾然未察,他找到了另一本完好的符籙大全,高高興興地取出,他挑了個離時鶴不遠不近的書案落座。
第一次來此,旁邊還有個冷面師兄在,青青不敢“不務正業”去尋旁的書看,隻專心致志地修複書籍。
符籙大全上收錄的符籙偏門且晦澀,需十足專心。
日光西斜,逐漸爬上青青的書案。
他一坐便是兩個時辰。
青青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被陽光曬得困頓,於是撐著腦袋小憩。
起先本隻想小小打個盹,哪曾想瞌睡蟲上腦,越發困倦,漸漸趴在書案上熟睡。
閣樓內寂靜一片。
一道陰影罩在青青書案上。
時鶴俯視熟睡的“少女”。
烏發鋪在書案上,發間是那枚蘭花鈴。睫羽鴉黑,睡容恬淡,只是白皙的臉蛋上卻撲了不少灰撲撲的塵土。
起初,時鶴聽到那荒廢的樓道有異響,以為是歹人潛入,就差召出如練迎敵。
不曾想是這人,從又狹又暗的樓道裡爬出來,蹭得一臉灰還渾然不知……
待青青睡醒,已是天邊的霞光灑滿閣樓的木質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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