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殷弦月點頭,轉身鎖好出租房的門。
樓梯的牆上貼著一張疊一張的疏通下水道廣告,整棟樓像個蒼老之人,牆壁時不時落下幾塊牆皮,鏽跡斑斑的樓梯扶手,以及窄小的樓梯轉角窗口,牢籠一般。
路槐蹲下,把他背了起來。
他的身體已經是走一步喘三下的程度,淵寧說了,他的療愈術,只是讓組織和細胞複生,改變不了這種纖維化的病症。
就像你無法讓一個已然腐爛的蘋果倒流回去它新鮮的樣子。間質性肺炎就是這樣,所以能不走路就不走路,盡量讓他在這個世界裡保持靜養的狀態。
但當殷弦月進入洛爾大陸後,他的狀態會好上很多,或許是在這個世界獲得新身份的緣故,總之,殷弦月自己也不明白。
“所以,那些獸人你們會怎麽處理?”殷弦月伏在他後背,問道。
路槐背得很穩:“嘗試收編,不行的話就集中……處理掉。”
路槐背著他走出居民樓,外面一片醉色的夕陽。在老城區生活的大多上了年紀,這個時間在家裡做飯,鐵鍋和鍋鏟互相剮蹭著,龍爪槐樹已經開花了。
他背著殷弦月走到暗巷,殷弦月提前捂住口鼻,巷子盡頭的石牆如水波蕩動,後一步就是洛爾大陸神諭殿。
路槐說:“獸人的出現,說明你已經無法完全掌控這本書,你不得不承認。”
殷弦月從他後背跳下來:“是的,應該是我在這個世界有了身份的原因,古埃及的神話裡,如果知道了神的名字,那麽就會獲得神的能力,所以我得在這裡把事情弄明白。”
洛爾大陸這邊也是傍晚,天空像喝醉了,風吹雲晃晃悠悠。
殷弦月還想接著說點什麽,比如霧區審判廳還在設法要自己的命……
晚風吹過來,他有一條更好走的路,就是把這本書爛尾完結。但可能是病症讓他時日無多,他可以病死在出租房裡,也可以……在洛爾大陸,做巫師團的首領。
“還需要什麽嗎?”路槐問。
“眼鏡。”殷弦月說。
“好。”路槐點頭,“明天我休假。”
忽然——
嘭!!
“歡迎您回來!首領!!”
穿巫師袍的小夥笑得陽光燦爛,隨著他手裡魔杖落下,路槐下意識將殷弦月拽去自己背後時——
那個“嘭”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半空中一道絢麗的煙花橫幅:
祝首領返校快樂!
殷弦月手腕還在路槐手裡,面對歡迎橫幅,社恐人士直接甩開路槐的手,扭頭就要走。
“哎哎!首領!”小夥急了,“獵手先生!!”
路槐抄著他腰給他撈了回來:“學還是要上的。”
殷弦月咬牙切齒:“我答辯都過了你又把我弄去念書!?”
“當讀個研吧。”路槐也無奈,一手撈著殷弦月,又對小夥說,“把你那個煙花收起來。”
“哦!”小夥魔杖又一揮,順帶用手扇了兩下,“嘿嘿,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首領,您看,全大陸最乖巧溫馴的獅鷲!”
得知殷弦月某次坐獅鷲狂吐之後,巫師團緊急找來了一隻性格絕好的獅鷲,直接征用過來給首領當做私人交通工具。
老實說殷弦月是有點不適應的,他打小就是個孤僻的透明人,驟然眾星捧月,隻想回去自己那個破破爛爛的小出租房裡躲著。或者……
“別往我袍子裡鑽。”路槐說,“出來面對。”
“也別偷我槍。”路槐按住手.槍槍.套,對他強調,“巫師只因其踐行的道路而受人尊敬,首領。”
“……”殷弦月憤憤地走出來,歎氣,“他叫龍池,巫師團的成員,龍池,這是路槐,軍七的獵手。”
二人友好地握手,路槐將電腦掛在獅鷲的鞍座上,然後手掌扶著殷弦月的後背,一推:“去吧。”
殷弦月就像那個死活不願意上學的小學生,徒勞地捏著路槐皮質手套的一部分:“一定要去嗎,起碼給我把槍吧……”
聞言,龍池嘴一扁就要哭:“首領,您怎麽能鍾愛那種軍火!我們的武器源於自然!自然之中自有純粹!”
殷弦月的手剛扶上獅鷲的鞍,轉頭一雙冰冷淡漠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龍池,龍池收聲。
“通話器。”殷弦月伸手。
路槐上前一步,像怕他反悔似的直接把他托上去讓他騎好,拆下腕表遞給他。
接著龍池一臉感激地抓住路槐的手:“路先生,我們真的非常感謝您願意做首領的監護人,巫師團願意與軍情七處建立友好關系,您日後有什麽需要巫師團的地方,盡管開口!”
“多謝了。”路槐點頭。
雖說現在的巫師團人員不整,但如果獲得巫師團的支持,那麽在某種意義上也就獲得了整個晝區的認可。
在異種入侵的時代,團結、攜手共進,永遠是正確的。
但有戰爭,就有利益,有利益,生物就會存在芥蒂。這一切盤根錯節,路槐看著獅鷲飛走,龍池也在一通咒語後將自己幻化成斑鳩,跟在獅鷲的後面。
他忽然摸了摸腰上的槍……微妙的,路槐有些不安。
他們飛往晝區的巫師學院之後,太陽徹底落山,製霧機開始運行,從神殿中無聲走出一位少女。
溫音很奇怪他為什麽還站在這裡不走,於是開口:“你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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