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啊是我追的文?」
「朔月是……你自己?啊?你穿進你自己的書裡了?我靠我們當時說著玩兒的呀!」
殷弦月發出貼子之後就合上了電腦,他低著頭,雙目微闔,坐在椅子裡。
他確信路槐不是什麽幻覺,旁邊的床板還是塌的,他幾乎能聞到自己身上還殘存著屬於路槐的味道。
再者,他相信這顆心臟不會騙自己。
它此時此刻,跳動的力量,如同一隻公狼在裡面共鳴。
他不太敢繼續看那個貼子裡是怎樣的回復趨勢,他記得曾經刷到過一條這樣的微博:現實的人與網絡的人有時候像兩個完全不同的物種,網絡上的人獨身主義不婚不育,現實則是彩禮八萬八你要我全家人的命。網絡雲養狗,現實則是看見狗邊罵邊繞著走……
果然。
不出半個小時,他這本書的評分已經掉下6.0。
他打開已經有點卡的論壇頁面,自己回復了一個“謝謝大家”。
誠然,這個貼子,賀琦也看到了。
他在外面咣咣地敲門。
恰好殷弦月的文章進入評分審核階段,他抓起一件外套,過去開門。
“你瘋了嗎?你發那樣的貼子?你會被當成瘋子的!”賀琦瞪著眼睛看他。
殷弦月輕描淡寫:“我不是嗎?我本來就是瘋子。”
他要出門,從賀琦旁邊走過去,徑直下樓。賀琦連忙跟上,樣子有些狼狽。他跟著殷弦月下樓,殷弦月打車,他就擠去後座。出租車一路開去當時漫展的場地,殷弦月下車,賀琦就跟上。
殷弦月沒有阻止他或趕他走,這個場館不做漫展的時候,幾乎沒什麽人過來。殷弦月走到漫展門口的計費儲物櫃前面,掃碼、付費,嘭,櫃門打開。
殷弦月說:“你說路槐是假的,我幻想出來的,是吧。”
接著,他未等賀琦說話,伸手把儲物櫃裡的狙擊步.槍配件依次拿出來。轉槍環、護木、發射具、彈匣……
殷弦月沒有路槐動作那麽利落,他組裝起來很慢,要一個個對上口。但這個東西已經給到賀琦足夠大的震撼,最後殷弦月去儲物箱側後方,蹲下來伸手往裡面夠了夠,拎出來那根放不進櫃子的槍管。
組裝完畢,殷弦月沉默地看著他:“你想說什麽,想說這槍也是我幻想出來的?要不要報個警,看看這是真槍還是模型。”
“……”
他蹲下來,繼續把槍拆成配件們,用外套包裹住,抱在懷裡,去路邊打車。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殷弦月本就不想出聲,賀琦則是啞口無言。他心思太明顯了,他想讓殷弦月忘了這整件事,電視劇裡不都這麽演的嗎,恐怖片的盡頭是幻覺,是夢境,是心理陰影。
論壇裡的貼子已經飄在首頁好幾個小時,回貼的內容大致分為三個流派。
有人覺得這純粹是博眼球,在炒作。有人是信的,尤其是一路追更的讀者。有人則一笑而過,既不會真的完全相信,但又不否認這世界的奇妙性。
因為這個世界,科學無法解釋文學,文學無法解釋美學,美學無法解釋哲學,哲學無法解釋玄學。
總而言之,無論如何。
他回家後,編輯告知他,文章爛尾,必須補上5000字以上的免費番外送給讀者。
殷弦月同意了。
然後打開文檔,開始寫番外。
番外的內容他決定以朔月的主視角來寫,第一句話:
……
番外中,朔月從洛爾大陸無端消失,悲慟萬分的路槐每天在神諭殿裡枯坐。而朔月,他被拉去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次元。
殷弦月指尖頓了頓。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自己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他從洛爾大陸,回來多久了?
路槐等了自己多久?
想到這裡,他倏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撥通了醫院呼吸科住院部的電話。
電話那邊的護士還記得他,那個自己拔針跑掉的男生。護士說幫他翻翻看,讓他不要掛斷,稍等一下,然後告訴他:“你在我們這邊昏迷了……十四天。”
忽然寫不下去了。
封閉的感情驟然在這個時候爆發了出來……殷弦月蹲在床邊抱著膝蓋,大聲地哭。
他哭地喘不上來氣,情緒釋放了大約一分鍾,他拽著袖子抹掉眼淚,握住椅子扶手,重新爬上那個椅子,繼續寫。
他手指打在鍵盤上,感覺每一個鍵帽都有一根刀尖向上,捅著他的指腹。
太痛了,他痛得腐骨爛心。直到他不小心切掉這個頁面,下一個頁面是論壇,論壇的貼子已經刷到最新回復。
有一個讀者回貼說:
「月銜音你還在看貼子嗎?我給你打1星了,雖然不知道你經歷的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但你記得你寫的那首童謠嗎?
親愛的牧羊人,親愛的牧羊人。
不要害怕,人們就要抵達牧場。
或許,我們就是那個“人們”,雖然後來的故事有些奇怪,但並不妨礙我們還很喜歡這本書,我們都願意幫你!所以,你也不要害怕!」
他慢慢地又看了一遍這個回貼,切回文檔,這一次,感覺真的好多了。
不要害怕,牧羊人,他在心底裡安撫自己。
不要害怕。
他還有很多話沒對路槐說,其中就包括了這些讀者。他真的、真的要想辦法能夠再過去,他要告訴路槐,雖然你是龍傲天的標準出生,無父無母。但是,有那麽多讀者留言過“路槐媽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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