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接駁艙的主人尚未應答，林本格倒下意識地答了出聲， 好像急著要趕去談判現場的人是他。

　　提英資感覺奇怪， 側頭看了他一眼。

　　林本格意識到自己話多，心虛地找補：“我這不是……這不是擔心你趕不上談判嗎。”

　　“嗯。”提英資悄悄睨他一眼，唇際突然勾動一下， “怎麽，你怕我臨時變卦， 不收購協力了嗎？”

　　林本格一愣——提英資怎麽知道他在意這次收購？

　　或者說，洛尚和協力科技之間有什麽聯系嗎？林少校神經緊繃， 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盯著提英資眼睛，胸膛劇烈搏動，生怕自己答錯一個字，露出了馬腳。

　　林本格與提英資四目相對。怦，怦怦，怦怦怦。

　　“——衣服，快點換上。”天降救兵一般，寧音從駕駛座上沒大沒小地把乾洗袋扔給提英資，終止了林少校的不安。林本格不由在心底長舒一口氣。

　　林少校覺得提英資再這樣盯著他，他大概要死於快速性心律失常。

　　寧秘書嘴巴厲害：“你那身不知道幾天沒洗的襯衫，我隔著五米都能聞到飯餿味。”

　　“什麽飯餿味。”蓋因有林少校在場，提公子感覺臉上一熱。

　　回頭扣她工資。提公子腹誹著自己的秘書，皺眉解開襯衫紐扣。

　　林本格坐在提英資身畔，對寬衣解帶中的提公子目不斜視。

　　“你剛剛被捕，阿龍的秘書就來找我要談判提綱和計劃書了。我借口說你被捕前沒來得及整理，沒有給。”寧音手扶操縱杆，聲音從駕駛座上傳來，“這幾天你不在，我找機甲戰隊的人幫忙又整理了很多行業背景資料。阿龍那邊趁虛而入，臨時上馬，手頭的準備應該不會比我們充分。”

　　「機甲戰隊」？林本格突然走神——這種宅系關鍵詞，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對話場景裡？

　　“機甲戰隊那邊恨不得我們馬上收購了協力，好讓他們的隊伍橫掃星區微型機甲競技戰場。他們整理的資料靠譜嗎？”提英資抬頭，順勢揶揄地看了林本格一眼，“不會通篇都是吹捧協力科技的飛行器助推技術如何厲害，可以運用到你們的戰隊裝備全面升級上吧？”

　　嗯？林本格耳朵一動。

　　“不會啦。我看了一下，全是參數比較，不帶喜好立場。隊長平時宅歸宅，做事還是靠譜的。”寧秘書出言解釋，拉回了老板的目光，“戰隊這次盡心盡力，出了很大力噢——他們隊長說提老板這次意外落難，他作為長期被提門資助的戰隊隊長，要是不在你需要的時候盡一份力，也太忘恩負義了吧。”

　　寧秘書說著抬手，將一份資料推送到提英資手邊：“喏，分析都在這裡了，你自己看。”

　　林本格趁機用余光瞥了一眼，行業報告扉頁打著洛尚那個業余機甲戰隊的logo。他忽而了然。

　　協力科技作為一個研發小型飛行器起家的創業公司，一開始，竟是這樣走進提英資視野的。林本格眉心動動，心頭蕩起一股難以釋明的宿命感。

　　林本格知道一切說起來合情合理——

　　在提英資認識洛尚之前，提門礦業已經在著手開發「獵鷂」系列艦型，有了向飛行器製造領域進軍的商業野心。提英資認識洛尚以後，提禮鳳為籠絡這位警官，砸錢買下洛尚所在的業余機甲戰隊。一年以後，在戰隊成員有意無意地推薦下，一個以飛行器助推技術研發見長的小公司協力科技，傳進提英資耳朵，讓提家動了出手收購的心思。

　　合理，卻又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玄妙感。

　　時空的因果鏈密密交織，果真深不見底。

　　“——我把重點都劃出來了，標灰的部分我覺得作用不大，但你也可以酌情參考一下。”寧秘書爽快的聲音從駕駛座上傳來，“反正所有這些資料我都沒給阿龍，一會兒壓他一頭是不成問題的。”

　　“你也是膽子肥。不把資料交出去，萬一英資趕不及在今天釋放怎麽辦？攪黃了協力的收購案，董事會能給你我好臉色嗎？”邢律師把寧音帶來的資料推送到提英資個人終端上，抬眼埋怨了一句。

　　時間有限，幾人雖是一問一答，手上卻沒閑著。邢律師打開放在接駁艙座位旁的一隻行李箱，從中抽出兩條領帶，擺在寧秘書帶來的暗格襯衫前比較一下，選了其中一條，遞給提英資。又從箱子裡找出一對黑曜石材質的袖扣，放在手心，供對方取用。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黑曜石成了提英資袖扣的專屬材質。

　　“古龍水用嗎？”

　　“不用，騷氣，談判場合顯得輕浮。”

　　“好。”

　　提英資一邊重溫著寧音整理的資料，一邊整理衣領袖扣，與律師的配合行雲流水。

　　“——敢把英資起草的談判提綱一直扣在手上，那是我相信邢律師你的專業能力，可以在收購談判前把英資及時撈出來。”寧音在前方一本正經，“還有……”

　　“還有，我相信人不可能是英資殺的。”她輕聲講道。

　　提英資略一動容，不再責怪寧音，隻低了頭轉心看手頭的收購資料。

　　局勢緊迫，縱然有林本格這個大活人在場，接駁艙上也沒有人提及提公子的那段不在場證明視頻，無端引人尷尬。現場的氣氛緊張有序，表明提公子正被一群專業又可靠的人包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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