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賀泊堯還沒有這麽強烈的意願想要標記他,只是將他摟在懷裡,輕聲細語低喃著。
鍾衍心思單純,不明白為何會有此一問。
直到人撕下偽善的面具對他露出獠牙,將他身上的每一寸骨肉和著血扯咬下來,那句話背後的答案終於揭曉。
alpha的信息素,正是那毒性與美貌並存、濃烈又危險的鈴蘭花香。
本該誘人動情,於鍾衍而言,卻是出現在夢中千百回難以掙脫、令他恐懼、窒息的味道。
“走開……走開,不要!”
鍾衍受驚,連著發了幾天的燒,也不知都做的什麽夢,嘴裡的夢囈就沒有斷過。
莘辰不在瀾城,賀泊堯便只能推了外面的所有應酬,守在床邊親自照顧他。
那天被憤怒衝昏了頭,賀泊堯承認自己失控了。現在情緒平複下來,看見鍾衍整日這副昏睡恍惚的樣子,又開始有些後悔。
賀泊堯指尖微涼,輕觸描摹面前人沉靜的睡顏,鍾衍卻在他的觸碰中轉醒,緩緩睜開眼睛。
頭頂視線由模糊一點點變得清晰,鍾衍盯著天花板表情木然。
雖然已從夢境中抽離,身體卻像長跑過十公裡,由裡到外說不出的疲累。
alpha湊到床前,輕聲詢問他要不要吃東西。
鍾衍扭過頭沒有回答,眼睫合上的瞬間,淚水再也控制不住,連珠穿線從眼角湧了出來。
抽泣不止,哭著哭著就放開了聲,最後鼻頭紅了、嗓子也啞了。
賀泊堯上一次見他這個樣子,還是在他知道家人出事的時候。
都是自己造的孽,賀泊堯不怨別人,現在可謂懊悔又心疼,隻恨不得多扇自己幾巴掌,只要鍾衍解氣了就好。
“阿衍我錯了,我不該那麽對你,你打我好不好?”
說罷抓起鍾衍的手,一個勁照著自己臉上扇:“你打我,多少下都行,別哭了行麽?”
“滾開!”鍾衍將胳膊抽回來,背對著他吼道。
賀泊堯目光怔了怔,想摸摸他後頸,手伸出去又收了回來。
短短幾秒的功夫,鍾衍再次發瘋,用被子蒙住了頭,大喊:“滾,滾啊!”
“好好,我滾。”
賀泊堯屏氣,喉結滑了滑,對著人安撫。
臨走前又道:“阿衍,你的燒還沒有完全退下去,別這麽捂著自己。”
被窩裡的人將枕頭抽出來,狠狠向著床邊砸來,不偏不倚,剛好砸到賀泊堯的腿上。
賀泊堯站在走廊抽了支煙,看見忠叔端著蓮子羹上來,默了默,提出想在臥室裝個攝像頭。
忠叔能猜出他的心思,但又沒立場過多指摘什麽,斟酌一下,只能說:“衍少爺本就不喜歡有人盯著他,知道臥室有攝像頭,怕是以後晚上都睡不好了。”
“況且……”人說著頓了頓:“監控也不可能每個角落都兼顧到,像浴室裡,就不是很方便。”
一提起浴室,賀泊堯也意識到是自己思慮不夠周全,默默吸了口煙。
轉念突然想到什麽,正與忠叔說著話,臉色說變就變,急匆匆又跑回到臥室——定睛一看,要找的人果然不在床上。
浴室裡嘩嘩響著水聲,賀泊堯尋聲過去推開了門。
一抬眼便看見鍾衍渾身赤//裸站在淋浴頭下、洗澡水混合著淚水淌過臉龐,而他手中正拿著傭人清潔浴缸用的鋼絲球,在自己胸前肩膀的皮膚上發了狠地摩擦。
因為他對自己毫不留情的凌虐,原本還算細嫩的肌膚上,瞬間多出數道觸目的劃痕。
鍾衍沒有察覺賀泊堯進來,手邊動作沒停,像魔怔了一樣,不住地自言自語:“洗不掉,為什麽洗不掉……”
賀泊堯衝到人身邊,任由淋浴水花濺濕了襯衫,捧住鍾衍的頭:“阿衍,別再洗了,你流血了。”
鍾衍定定站在那兒,像被大雨淋透的落湯雞,扯嘴笑了笑,眸中泛著一絲癡傻:"賀泊堯,你聞到了嗎?我身上有味道。"
“鈴蘭花,是鈴蘭花。”
beta低下頭,崩潰的哭聲回響在兩人之間:“洗不掉,我很用力了,可是怎麽洗也洗不掉!”
心疼溢於言表,賀泊堯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畢竟一切都是自己親手造成的。
最後只能將人摟緊在懷裡,顫抖著說:“阿衍,你說得對,我是混蛋。”
“洗不掉就不洗了好不好?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在你父母的墓前強迫你。”
鍾衍像是聽不到他的懺悔似的,失神注視著前方。
聲音雖小,嘴裡反反覆複念叨的,只不過就那三個字。
“洗不掉,真的……洗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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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的鋼絲球最終被收走, 那晚之後,鍾衍變得愈發沉默寡言了。
賀泊堯想讓人張嘴跟自己說說話,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最後就隻變成坐在那兒望著他、和他一起發呆。
終於在那晚找到機會,賀泊堯把人帶到了書房:“阿衍,我給你讀書好不好?”
“或者……我給你拉琴?你不是最喜歡聽我拉琴嗎?”
alpha說著將小提琴從琴盒裡拿出來,若有所思一笑:“記得嗎?你曾經說過,就算以後再也沒人願意聽我演奏了,也還有你在,你會是我最忠實的聽眾。”
他不信鍾衍真的會忘、忘掉少時兩人相處的所有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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