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輕松一點,Z。”伊爾開口,“槍對我是沒用的。”
“把他給我。”解臨淵厲聲命令道。
伊爾意味深長地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沒有要動作的意思。
解臨淵警惕地繃緊了神經,但伊爾說的沒錯,槍對他一點作用也沒有,但是……解臨淵的呼吸逐漸加快,他將手背到身後,悄悄地撥動了超聲波傳感器開關,殿下瞬間不適地後退了半步,而伊爾嘴角的笑容也倏然變得僵硬。
公主改變頻率之後的傳感器,對伊爾這枚寄生他人[核]之上的特殊寄生體有效果?
可是不等解臨淵確認,伊爾陡然大聲地怪笑起來,他看到伊爾猙獰怪異的表情下,眼珠逐漸變得渾濁腫大,一根又一根黑色血管從眼角處往外凸起伸長,如龜裂的土壤,遍布整張臉,一直延伸到脖頸下方。
倏然,他就如抽去了骨架的皮偶,全身無力地倒在地上。
解臨淵暗道不妙,關閉超聲波快步衝上前,在伊爾寄生的這名男人徹底汙染異變之前將一發子彈沒入他的眉心。
汙染中止,渾濁的眼球直勾勾地瞪著天空,死不瞑目,黑紅色的汙血從男人的腦袋後方滾滾淌出,染紅了他身下的土壤,也染紅了與他屍體交疊的那片白色單衣。
殿下甩了甩腦袋,謹慎地邁步走過來,變異綠蘿從邊牧的耳朵後方伸出一縷枝葉,其余根莖緊緊環抱著一透明的罐裝容器,這是一支小型的超聲波儀,就是之前在同嘉群島上漁民男女交給薛鴻意,把癸酉折騰得要死要活的那個。
公主拿到它之後,就著解載關於超聲波的資料,和南營地的工程員連夜對容器進行了改造,目前據說容器內的聲波頻率能夠單獨壓製伊爾這枚特殊的寄生[核]。
但這些研究全部都隻存在於理論上,沒有任何實戰依據,解臨淵還不敢隨隨便便就動用這個理論武器,一旦伊爾再次化[核]逃跑,解臨淵真是拿這種可以將自身分解再融合的特殊器官毫無辦法。
寂靜無聲的五秒等待過後,‘戊寅’動了動手指,他緩慢地用掌心撐地,艱難地支起上身,光是坐正這個動作就耗費了他近乎全部的力氣。翡翠色的眼瞳睜開些許又閉上,一直到適應了光線,才完全睜開,抬眼看向了圍在他身邊的解臨淵和殿下。
一時之間,沒有人貿然開口說話,殿下也沉默著,黑色毛發上沾上一層薄雪,又被體溫蒸發。靜謐無聲無息地蔓延,直到‘戊寅’忽然促狹地笑了聲:“抱歉,不是你期待的那個人。”
“……”解臨淵眼神陡然變得十分危險。不得不承認,有那麽一瞬間,他懷揣著僥幸心理,希望從這具本體中恢復意識的是戊寅。
可惜這一點點幻想被伊爾無情地點破,還成了他嘲笑解臨淵的理由。
伊爾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赤足踩在髒汙的泥地上,腳掌沾滿了被雪濕潤又浸沒了汙血的泥土,他無視了眼底滿是怒火的殿下,踉踉蹌蹌地朝來時的方向走。
“有點冷。”他忽然說,轉頭挑釁地看向解臨淵,“外套借我披一下?不然凍壞的可是戊寅的身體。”
解臨淵手背暴起青筋,他一字一句咬著牙說:“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你大可動手。”伊爾在冰雪之中敞開了雙臂,單薄的身軀在冷風之中搖搖欲墜。
“戊寅的身體,”他說,又將手撫向左胸口,“戊寅的[核]。”
解臨淵第一次在‘戊寅’臉上看到那麽令人作嘔的笑容。
很快,伊爾快意地想著,他就會和我徹底融為一體。
……
“戊寅,我決定了,我要離開這裡,和己卯,和癸巳一起離開這裡,到更廣袤、更自由的地方,過正常人的生活。”
——你現在的生活不正常嗎?
“不正常,我們一點也不正常。”
——說實話,我不太懂。
“也對,畢竟你只是一顆[核]而已……那我換種方式,戊寅,你想成為人嗎?有自己的身體,可以憑自己的意願做事,可以吃東西,可以聊天,可以想去哪去哪……”
——好像也沒什麽意思,我覺得現在就不錯
“怎麽會沒有意思呢?戊寅,你是因為還沒有接觸過外界,什麽都不懂,才會覺得現在就不錯。等你徹底地‘睜開眼’,就會知道成為人的好,我指的是真正自由的人。”
——你已經很自由了
“不,我們是被關在籠中的小白鼠,是他人的工具,生命掌握在其他人的手裡,隨時都會迎來死亡。”
——是癸巳告訴你的嗎?自從他誕[核]之後,你就變得越來越焦慮了,以前你一直很快樂
“大概是因為我知道的事變多了,就很難再快樂起來了。”
……
聽到戊虎的名字,癸巳也神色凝重地站了起來:“你說戊虎在叫你?這怎麽可能,就算……”
戊寅閉上了眼睛,戊虎的呼喚還在繼續,越來越清晰,像是被困在黑暗中的囚徒在呼喚支撐他靈魂的信仰,。隨之而來的,是心臟規律泵動的聲音,怦怦跳動。
“就算什麽?”他闔著眼睛問。
“就算伊爾寄生了他,我們目前在他的本體裡,”癸巳說,“他也不會有神智,更不會呼喚你。”
“……不一定,我和他是共生關系。”戊寅說,“伊爾目前在我的[核]裡,或許伊爾根本無法完全寄生他,如果戊虎的意志力足夠強大,甚至可以把伊爾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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