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乙亥說,“懂這兩個字什麽意思嗎?”
怦怦——
“……唔?”‘戊寅’疑惑,“我有什麽好嫉妒的?伊爾可是研究員,怎麽可能嫉妒我?”
“哎,你這實驗室三個月催熟的速成人……”乙亥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位,兩人無奈地對視一眼,“為人處世真是一張白紙。”
另一人眉頭皺得快夾死蚊子:“他就是見不得你好,戊寅你真是笨死了!”
“己卯,別總是罵我,我不懂的地方你們好聲好氣地教我嘛……”
“教你你又不放在心上,看你這沒心沒肺的,我受不了了,乙亥,你來教。”
“怎麽教?”
“教他長點心眼啊。”
怦怦——
在他們談話聲間,總是有一道規律的異響在戊寅耳際徘徊,動靜非常大,連帶著眼前的畫面都隨之震動。但圍在他身邊不停講話的兩人都視若罔聞,就連他‘自己’都好似完全沒有察覺異常。
戊寅很想開口提醒他們,但身體完全不受控制。
聲音越來越嘈雜,越來越混亂,無數的噪音湧入腦海,攪成一團。
戊寅竭盡全力地捕捉著其中較為清晰的畫面與詞匯。他看到了一個坐在輪椅上全身裹著黑袍的男人,雙目藏在陰影中卻仍舊如有實質,在他身後,一名羸弱的實驗體艱難地為他推著輪椅,編號為戊辰;
他看到誕核失敗被搬出實驗室的屍體,編號為丙戌;
他看到幾名戴著口罩穿著手術服的研究員冷眼從他身旁經過,竊聲私語;
看到了一個臉頰上長出屍斑但眼神卻是怯生生的男人,跟在一名女研究員身後,對著他一步三回頭,編號為癸酉;
看到一個被單獨困在透明觀察室的年輕男子,焦慮地縮在牆角,又猛地撲過來敲著玻璃叫嚷救救他,編號為癸巳……
怦怦、怦怦、怦怦……
異響的節奏愈來愈快,愈來愈急躁,像是在催促,在尖叫……
倏然,一切聲音歸於寂靜,奇怪的異響也跟著消失了,只剩下一道尖銳的耳鳴,如同心跳停止的長直警示音。
……心跳?
戊寅猛地意識到這陣怪異的聲響到底是什麽,這是心臟泵動的聲音。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他如同身處一條記憶回廊之中,四周牆壁貼滿了他的過去,畫面極速後退,只剩他惶恐地站在原地,周圍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無垠的黑暗。
“你在聽嗎?”
忽然,戊寅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他自己的聲音,是‘戊寅’的聲音,他茫然仰起頭,什麽也看不到,也無法辨認聲音的來源。
“你醒著嗎?”
戊寅沒有給出任何回應,然而聲音還在不知疲倦地繼續:“我知道你醒著,給點回應好不好?我好無聊。”
“還是老暗號怎麽樣,你要是聽到了就動兩下,沒聽到就動一下。”
……這是什麽蠢話?戊寅很無語地嘗試著挪了一下自己都不知道在哪裡的‘四肢’,下一秒,他就聽到那聲音笑了起來:“原來是沒聽到啊。”
戊寅用力動了好幾下,聲音也越笑越開懷:“好好好,知道了。別動,別動了,胸悶了!”
聽到告饒聲,戊寅這才消停下來,過了一會,一聲悠長的歎息從不遠處飄來:“癸巳求我幫他逃出去,他不想留在這,成為一個提供[核]的工具,他還說我們都應該離開這裡,而不是像被屠宰場養殖的豬牛,我腦子很亂,不知道我該怎麽做……
昨天我和己卯說了這件事,他讓我別管,但我覺得癸巳說的是對的,為什麽我們要留在這裡?為什麽誕核失敗就要死?為什麽誕核成功之後還是要死?
……癸酉最近也一直見不到人,庚午沉睡的時間也越來越多,每次找他都只能見到和他共生的那名研究員,乙亥上次被帶走之後再也沒有回來,癸巳說他核出了問題,已經被研究員銷毀了。”
絮絮叨叨過後,緊接著則又是一聲微微帶著顫音的歎息,“真的嗎……乙亥真的被銷毀了嗎?”
戊寅有些不耐煩了,怎麽就哭了?哭個什麽啊?還是用他的聲音哭,可真沒出息。不想做豬牛那就逃走好了,拋棄本體成[核]逃跑還不簡單嗎?
抽噎了一會,聲音冷靜下來,帶著哭腔問:“你說呢?”
誰說?
一抹暖意透過黑暗籠在戊寅身上,熨帖滾燙,讓他下意識地回憶起了一個人掌心的溫度。
……掌心的溫度?戊寅兀然覺得奇怪,他為什麽會知道人體掌心的溫度?明明他是一個……
一個……?
一個什麽?他是什麽?
“對了,都這麽久了,我還沒給你取名字。總是你啊你地叫,怪不得你總是不願意搭理我。”
聲音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我問過庚午,他說我們這樣的情況叫做嵌合體,當時培育我們的速成人體技術還不夠完善,伊爾太過急於求成,導致胚胎發育期間我把你吸收掉了,其實我們應該是雙胞胎。
嗯……也不知道誰才是哥哥,那我就來做你的哥哥吧。
所以按道理來說,我是戊寅,你就該是己卯。可是乙卯已經有人了,那你就是……戊寅點五?”
……
“不喜歡這個名字嗎?那,那就把戊寅給你好了,我叫別的名字,叫什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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