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四周下著雨,岸邊放燈的人不多,蕭偌輕聲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虞澤兮回過神來,搖頭道:“沒有,只是大婚當日皇后儀仗需要從家中離開,朕想著今晚正好出宮,不如順道將你送回府去。”
蕭偌先是愣住,隨即恍然。
的確,兩人馬上就要成婚了,他如今還住在宮裡確實有些不合規矩。
……要分開了。
“也行,那便先回侯府去吧。”蕭偌頷首道,上了馬車,示意侍衛往宣寧侯府的方向行去。
虞澤兮眯起眼眸,不悅捏住他的臉頰。
“看你這迫不及待的模樣,怎麽,就這麽舍得同朕分開?”
蕭偌冤枉,捂住臉頰道:“不過才分別幾日,有什麽好舍不得的。”
虞澤兮緊盯著他,莫名有些氣悶。
半晌才感覺對方輕推了自己一下,剛以為這人是要服軟了,就聽見蕭偌道。
“那個,我大婚典禮的草圖還沒畫完,能把吳畫師送過來一起陪我嗎?”
虞澤兮:“……”
蕭偌笑容殷勤,繼續扯住對方的袖角:“還有,幾日不回宮,我怕小十五想我,不麻煩的話,順便把小狼崽也一起送過來吧。”
今晚出宮匆忙,蕭偌其實還有幾樣東西沒有帶回家,作畫的筆墨,慣用的碗筷,喜歡的擺件。
還有明棋,小太監辦事利落,剛好蕭偌有些事需要對方幫忙跑腿。
可惜還沒等蕭偌開口,一個陰影突然壓來,將他所有沒說完的話都堵了回去。
半個時辰後。
提早接到消息,在雨裡等了許久的蕭行舟望著自家兄長的模樣,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說大哥,您和皇上是有多難舍難分啊,居然連衣裳都扯破了。”
瞧這嘴角和領口,蕭二公子都有些不忍直視了。
蕭偌:“……”呵。
雨勢越下越大,蕭行舟幫蕭偌撐著絹傘。
府門緊閉,門外的馬車卻始終沒有離開。
雨水落在車簾上,董敘靠到車窗跟前,小聲道:“皇上,蕭公子已經回府,咱們也該回宮去了。”
車裡的人沉默無聲,只是似乎透過車簾的縫隙,靜靜凝望著不遠處漆紅的大門。
“皇上?”
董敘想說您實在舍不得的話,不如便在侯府裡留宿一晚吧,左右先前也不是沒有過,估計宣寧侯也不會多說什麽。
“……走吧。”虞澤兮道。
董敘輕歎口氣,沒再多言,招呼駕車的侍衛啟程。
蕭偌原本還覺得兩人暫時分開也沒什麽,畢竟成親後有大把的時間在一起,完全沒必要為了短暫的離別傷懷。
然而等到一個人安靜下來,蕭偌便開始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了。
已經是亥時末,虞澤兮睡得晚,往常這個時候多半還在忙碌公務。
蕭偌也習慣晚睡,有時不作畫了,便會借口看狼崽跑到紫宸宮去,在對方身旁打發時間。
給狼崽喂食,幫大一號的白狼梳毛,或者在兩隻毛絨絨的包圍下,靠在書案邊上,看他怎麽也看不懂的奏折。
長篇大論不知所雲的奏折實在比安神香更能催人入眠。
自從有了這些折子,蕭偌睡眠大好,甚至連睡前的甜酒都少飲了許多。
“你說,我是不是有些太過黏人了?”
算了下自己主動去寢宮的次數,蕭偌問正在整理花枝的鈴冬。
鈴冬神色不解:“黏人?還好吧,感覺應當是皇上比較黏著您才對。”
蕭偌意外,沒料到對方會如此回答。
“公子不知道,”似乎早想要吐槽了,鈴冬倒豆子一般開口道,“明棋每晚都想各種法子叫您去紫宸宮,炭火不夠了,香丸受潮了,畫紙用完了。”
“還有啊,奴婢已經聽宮裡人說了,過去皇上根本不讓白狼睡在寢宮,說白狼漫山亂跑,洗起來麻煩,容易將床鋪弄髒。”
“如今可好,自從公子進了宮裡,那一大一小的白狼只差沒直接住在寢宮了,就為了勾得公子時時過去。”
心機,實在是太心機了。
蕭偌聞言忍笑。
居然還有這樣的隱情。
不過也是,虞澤兮生性潔癖,能忍耐著與狼崽同吃同睡,大約也是費了不小的努力。
想著心事,那邊鈴冬已經開始收拾宮裡送來的書箱,剛整理到一半,忽然從最裡面取出枚熟悉的玉牌。
舉在燈下瞧了瞧,鈴冬奇怪道:“咦,這不是先前公子給皇上準備的生辰禮物,怎麽還沒送出去嗎?”
蕭偌倒吸口涼氣:“……”
救命,完全忘了這件事了!
子時初,大半宮燈都已經熄滅,整個紫宸宮內落針可聞。
虞澤兮背著手,站在紫檀琉璃的宮燈旁,望著被微弱火光照亮的一張草圖。
草圖是蕭偌白天在禦書房裡畫下的那一幅,身穿大婚禮服的兩人相對而立,手中各執一隻系著紅繩的酒瓢。
與剛入宮那會兒相比,如今蕭偌的畫技已然越發純熟,尤其是在繪製人像時,眉眼輪廓,身形體態,仿佛鏡中寫影般氣韻生動。
虞澤兮盯著畫中的蕭偌,像是又回憶起當時的景象,深碧色的眸子裡溢出一絲暖意。
“皇上,”身後董公公面容悲戚,幾乎啞著嗓音道,“既然離婚期只有幾日了,您為何不乾脆等到大婚之後再行醫治,若是真有萬一,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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