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這個時辰了,您和蕭公子究竟是如何進到宮裡的,還有那些侍衛呢,沒跟著你們一起回來嗎?”
“快別提那群侍衛了,”蕭行舟被薑茶嗆得咳了聲,表情一言難盡道,“天樞衛的人還好,就皇上給大哥派去的那些護衛,簡直一個比一個難纏,根本什麽理由都騙不過。”
騙?
董敘聽得目瞪口呆。
蕭行舟用布巾擦著外袍。
三個時辰前,因為心急回宮,蕭偌差不多將所有能用的辦法都用盡了。
更衣用膳,購置雜物,甚至連生病要請大夫的借口都拿了出來,卻依舊逃不過領頭侍衛的緊盯。
最後蕭偌實在無法,只能拆了先前藏在發飾裡的薄刃,抵在自己喉間,迫使領頭的鄭千戶放兩人離開。
說起這薄刃還是蕭偌最初進宮時準備的,原本是打算拿來防身的,沒想到竟用在了自己身上。
之後便是一路的躲躲藏藏。
蕭行舟借著自己對京郊周邊的熟悉,先是誤導眾人蕭偌打算朝京城外逃去,隨後順著禦水河繞行向下。
期間為了迷惑守衛,甚至偽造沉船跳過一回河,最終才藏在草垛裡重新回到城中。
再之後進到皇城就比較順利了。
蕭偌有禦賜的通行腰牌,加上說服史裴抬手放行,兩人總算頂著雨水趕到紫宸宮內。
“跳河?”董敘不敢置信,險些尖叫出聲。
“小聲,”蕭行舟連忙按住他,“那河水淺得很,而且剛進宮時大哥已經換過衣裳了,應該不會有事。”
董敘瞥了眼屋內的蕭偌,想著他一路趕回宮裡的艱辛,頓時什麽也說不出,只能歎氣。
雖然還能清醒,但虞澤兮的狀況並不好,始終是半夢半醒的。
蕭偌靠坐在床邊,攥著他的掌心,眼眶已經有些發紅。
“公子放心,”董敘給他遞了薑茶,溫聲寬慰道,“皇上的情況已經比預想中的要好許多,只要熬過這最後一遭,應當便無大礙了。”
“嗯。”蕭偌悶悶點頭。
時間仿佛凝滯,也不知過了多久,馮禦醫進來提醒蕭偌可以讓皇上小睡片刻了。
趁著虞澤兮睡熟,蕭偌將弟弟叫到一邊,放輕聲音道。
“你若是待不住的話,就先回去吧。”
照顧病人是個苦差事,左右兩人都幫不上忙,他自己待在宮裡就好,沒必要讓弟弟一起留下。
“不行,”蕭行舟想也不想便搖頭,滿臉警惕道,“我得盯著你,若是皇上真有萬一,誰知道你會做什麽傻事。”
“我瞧著像會做傻事的樣子嗎?”
沒想到對方是為這個留下的,蕭偌頓時無奈。
“怎麽不像,”蕭行舟眼中帶了擔憂,“大哥自己去瞧瞧鏡子,就您現在的臉色,簡直比裡間那一位還要差了。”
蕭偌下意識瞥了眼銅鏡,與弟弟說得一樣,他如今的臉色的確難看得嚇人。
“大哥,”蕭行舟緊抓著他的手臂,壓低聲音懇求,“不管皇上最後怎麽樣,別做傻事,成嗎?”
蕭偌不知想到了什麽,怔愣著沒有說話。
“哥!”蕭行舟在他耳邊喊。
“我知道,”蕭偌輕輕頷首,“你放心,我沒那麽想不開,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去做傻事。”
蕭行舟眉頭緊皺,也不知是否信了他的話,只是始終堅持著沒有離開。
傍晚雨停的時候,虞澤兮醒過來一回,馮禦醫診脈後沒說什麽,隻叫宮人關緊門窗,以免染上風寒。
蕭偌守在床邊,虞澤兮的眼眸已經完全褪成淺碧色,仿佛湖面上的浮冰,就連最後一絲鮮活也都一並褪去。
“……朕讓史裴送你回去吧。”
蕭偌湊到很近才聽到他的聲音。
似乎怕他生氣,虞澤兮又補充了一句。
“聽話,雖然我已經事先做了安排,但萬一有什麽變故,很可能會牽累到你……你和你母親還有弟弟,一起離開京城,到外面去,等事情安穩了再回來。”
“想都別想,”蕭偌揪住他的衣襟,惡狠狠道,“你敢送走我一次,我就敢再跑回來一次,我上次可是沉了船,趟著河水回來的。”
“聽見沒,”蕭偌伏在他耳邊,“不然皇上可以試試看,是讓我留下更危險,還是送我離開更危險。”
虞澤兮沒有說話,任由身邊人緊抓著自己。
之後合著眼,伴著窗外鼓噪的風聲,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這一覺虞澤兮睡到深夜也沒能醒來。
皇上昏睡不醒。
這是馮禦醫所有預估的可能裡最壞的一個。
蕭行舟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顧不上規矩,在寢殿裡團團亂轉,抓著馮粲問皇上何時才能醒來。
馮粲滿頭是汗,只能盡力安撫道:“世子稍安勿躁,皇上一直到夜裡也沒有發狂,表明之前的藥物已然起了作用,只是那藥物對根基損耗極大,皇上如今昏迷不醒,本身也是一種修養。”
“誰問你這個了,我在問你皇上究竟什麽時候才能醒來!”蕭行舟火氣上頭,直接提起對面人的領口。
蕭行舟腦子不靈光,卻有種武人特有的直覺,他能看出馮粲眉眼間不經意的閃躲,還有語氣裡根本遮掩不住的心虛。
“你用錯藥了是不是?”蕭行舟突然道,目光冷得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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