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放心,憑我與侯爺之間的交情,若是往後在宮裡遇見大公子了,一定會記得好好關照他的。”
目送史裴走遠,宣寧侯深深歎了口氣。
史裴固然惹人厭煩,但從昨日開始到現在,便已經有六七位官員過來與他旁敲側擊了。
這些人或是幸災樂禍,或是語氣豔羨。
兒子才進宮一天就已經是這般光景,這樣的日子也不知何時才是個盡頭。
宣寧侯朝身後下屬交代了兩句,正待轉身離開,忽然瞧見漢白玉階下站著的身影,驟然一驚,連忙跪了下去。
“微臣見過皇上。”宣寧侯冷汗涔涔。
對方離得這樣近,自己竟完全沒有察覺到,也不知剛剛兩人的對話被這位聽去了多少。
堇朝規矩五日一朝,面前人未穿龍袍,隻著了件樣式簡單的月白常服,即使被陽光映照著,也依舊透著股冷意。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滯。
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對方的聲音,宣寧侯惴惴不安,只能硬著頭皮出言道。
“皇上,可是有什麽事情要吩咐微臣。”
如果宣寧侯此刻敢抬頭看看,大約能瞧見皇帝陛下難得糾結的表情。
“起吧,”虞澤兮眸光淡淡,將手背在身後,“朕只是想問,令公子……平常可有什麽特別的喜好?”
面前人的聲音雖冷,問出的問題卻有些古怪。
宣寧侯腦子懵了下,才反應過來這句“令公子”指的應當是大兒子蕭偌。
不過特別的喜好……
“偌兒平日,喜好繪畫。”
“那除了作畫之外呢,”虞澤兮並不滿他的敷衍回答,“比如有什麽喜歡吃的食物。”
“這,”宣寧侯懵得更厲害了,“大概是飲酒,花釀或者果酒一類。”
宣寧侯是個大老粗,怎麽可能記得兒子平日喜歡吃什麽食物,唯一的印象,也不過隱約記得兒子臨睡前偶爾喜歡喝上一杯果酒,好方便入眠。
不過兒子酒量似乎不太好?
宣寧侯忍不住撓頭,想說這問題該去問他夫人,不該來問自己才對。
“嗯,”虞澤兮若有所思,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喜歡飲酒,這倒是有些特別。”
並不清楚自家父親與皇上的對話,蕭偌回到景豐宮,坐在庭院裡,對著桌上的蟹黃酥內心同樣糾結。
鈴冬端了茶水過來,小聲勸道:“公子,您若實在擔心就別吃了,大不了都賞給底下人去。”
“不成,”蕭偌皺眉搖頭,“這是禦賜的東西,若是一口都不吃的話,即使皇上不說,單是太后那邊也不好交代。”
罷了。
蕭偌沒有再猶豫,伸手撿起一塊蟹黃酥,入口便感覺一陣酥香傳來。
“公子怎麽樣?”鈴冬在旁邊緊張問。
“味道不錯。”蕭偌忍不住困惑。
禦廚的手藝固然不錯,可即便味道再好,也並沒有什麽特別。
本來他還以為這酥點裡面會被放入什麽東西,轉念想又覺得不會,那人畢竟是皇帝,即便想要報復他,也沒必要用下毒這樣卑劣的手段。
可不是下毒的話,為何要特意送一盒蟹黃酥給他?
蕭偌百思不得其解,皺著眉頭,慢慢將一整盒點心吃完了。
因為吃了點心,蕭偌中午沒什麽胃口,隻隨意喝了碗杏酪湯。
剛歇了晌,紫宸宮那邊便再次有人登門,這回來的卻不是董敘,而是另一名常在禦前伺候的葛薑公公。
身後跟著兩名年輕太監,手裡捧著四小壇美酒,放在桌上,一時間整個屋子都飄著濃濃的酒香。
蕭偌滿頭霧水,不明所以地望著桌上的酒壇:“公公,這是……”
葛薑個子不高,聲音也更尖細些,抿著唇笑道:“這是桑葚酒,梅子酒,竹葉青,還有木樨荷花酒,都是宮裡內酒坊新釀出來的佳釀。”
“皇上聽聞您喜歡飲酒,特地叫小的挑了這些送來。”
既然是皇上送的,蕭偌也不便多說什麽,只能謝了恩。
等到人都離開了,才和鈴冬一起對著滿桌的酒壇發呆。
“公子,”鈴冬有些摸不著頭腦,“您什麽時候喜歡飲酒了?”
蕭偌搖搖頭,他也不清楚。
他酒量淺,偶爾喝上一杯,也都是夜裡睡不著時用來助眠的,根本談不上喜愛。
有什麽念頭在心底一閃而過,蕭偌忽然皺緊了眉。
自己才剛進宮一日,皇上便已經接連送了兩回東西,且還都是吃食,表面上看來是對他的關照,內裡卻或許還藏著別的深意。
比如,先前的蟹黃酥只是讓他放松警惕的幌子,重點其實是在這些酒水上面。
他酒量極差,一旦飲酒便有可能人事不知,如果此時再招他到禦前去,就不僅僅是丟醜那麽簡單了。
“那要怎麽辦?”聽到蕭偌的話,鈴冬也忍不住慌了。
蕭偌沉默不語。
鈴冬畢竟是小姑娘,突然碰到這種事情,瞬間急得團團亂轉:“公子不能飲酒,奴婢,奴婢將這些酒水都收起來吧。”
“不行。”蕭偌搖頭,和之前的蟹黃酥同樣,這是禦賜的東西,他不能一口都不喝。
“你去倒一杯過來。”蕭偌道。
鈴冬臉上滿是擔憂,小心翼翼倒了杯梅子酒遞給他:“公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