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單以為皇上聽了玉妃的事必定深受打擊,所以才想著與其到街上閑逛,不如將人領回府中換換心情。
卻沒有料想到,家人比他想的還要緊張。
“你家人的確有趣。”虞澤兮湊在他耳旁小聲道。
蕭偌表情空白。
可不是有趣嗎,就這麽片刻的工夫,母親已經打碎了兩隻茶盞,父親也專注盯著腳下,仿佛那地面的青磚是用金子燒成的。
至於弟弟早就已經拿端茶當借口跑出門外了,眼下正同侍衛站在一處,面容肅穆,像是要在雨裡站到天荒地老。
不顧一侯府人的緊張,虞澤兮最終選擇留在府中用晚膳。
理由也是現成的。
虞澤兮語氣隨和:“常聽蕭偌說府上廚子是從北地過來的,最擅長炭烤牛羊,朕早就想嘗嘗了。”
什麽北地的廚子,其實就是宣寧侯昔年打仗時隨軍的廚子,受了傷,後來被宣寧侯收留在府中。
宣寧侯一個頭兩個大,實在束手無策,隻好叫人請了隔壁街酒樓裡的大廚,帶了幾名幫廚一起到府裡來做菜。
半個時辰後,一桌勉強像樣的飯菜總算準備妥當。
見宣寧侯夫婦實在放不開手腳,虞澤兮終於大發慈悲,叫分了兩桌用膳。
剛要動筷,虞澤兮才發覺屋內氣氛有些不對,低頭問身邊人。
“怎麽了,臉為何這麽紅,可是淋雨涼著了?”
咳!
蕭偌差點被熱湯嗆到,憤憤瞥了他一眼。
還能是因為什麽。
就在剛剛,母親將他叫到屋裡說話,無意中瞧見他脖頸上的痕跡,結果被母親瞧見也就罷了,正巧弟弟闖進房內,還不等他解釋,就大呼小叫起來。
痛心疾首的,非要問他是不是被皇上欺負了。
最後將父親宣寧侯和府中管家也招了進來。
父親是個直脾氣,母親怎麽攔都沒用,撲到他跟前就要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被母親狠捏了幾把,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蕭偌什麽想法都沒有,只希望屋裡有個地縫能讓他鑽進去。
事後父親還悄悄問他腰酸不酸,用膳時要不要換個軟點的凳子。
蕭偌:“……”真的不用了謝謝。
“朕怎麽覺著,”虞澤兮皺眉不解,“你父親看向朕的目光,似乎帶了點哀怨。”
蕭偌無奈望天,隨手夾了個鹽焗蝦到他碗裡。
“皇上快點吃吧,等下還要回宮,再晚些雨大了就麻煩了。”
見對方不肯說,虞澤兮也沒再追究,用帕子擦了擦手後開始剝碗裡的鹽焗蝦。
一個剝好後又去剝下一個,最終將所有剝好的蝦仁都擺在了蕭偌面前。
蕭偌有些驚訝,忍不住抬頭望他。
“吃吧,”虞澤兮將手擦淨,不在意道,“記得你愛吃這個,不過平日都要明棋給你剝殼。”
是,蕭偌最愛吃蝦蟹,只是嫌麻煩,不愛自己剝殼。
明棋性子細,耐心也好,自從來到玉階殿,便接替了鈴冬平日幫他剝蝦蟹的活計。
“臣多謝皇上。”蕭偌笑了下,伸手夾起一顆蝦仁,心裡莫名覺得有點甜。
然而剛將蝦仁送入口中,就聽見另一張餐桌上此起彼伏的嗆咳聲。
虞澤兮挑眉,繼續幫蕭偌剝蟹鉗:“蕭愛卿怎麽也被嗆到了,若是湯羹太燙,可以等放涼了再喝,不必心急。”
“咳,”宣寧侯連忙垂首,“皇上教訓得是。”
“哦對了,”虞澤兮將剝好的蟹肉遞給身邊人,笑容隨和道,“雨天路滑,走起來麻煩,不如朕今晚便在府裡留宿吧。”
“愛卿覺得如何?”
在府裡留宿,誰要在府裡留宿?
宣寧侯下意識抬頭,就望見上首之人平靜問詢的眼眸,許久都沒能反應過來。
將對方的沉默當作同意,虞澤兮看向身邊伺候的董公公。
“去和史裴說一聲,叫他安排好附近的人手,朕今晚打算在侯府內留宿。”
宣寧侯眼前一黑,終於確認自己並沒有聽錯。
堇朝皇帝有在大臣家裡留宿的嗎,似乎有過。
但那幾乎都是朝中一二品大員,亦或是皇室宗親,這些大臣們日常便會有接駕的機會,即便沒有,也多半是家境殷實,不至於連一間像樣的客房都騰不出。
想到府裡那幾間漏風漏雨的客房,宣寧侯的眼前頓時更黑了。
虞澤兮倒是體貼,喝了口熱茶道:“只是留宿一晚,等下朕四處轉轉,隨便找一處地方安頓便是,蕭愛卿不必擔心。”
“是。”宣寧侯不敢反駁,苦著臉答應。
至於蕭偌這邊,雖然有些意外,卻也並未反對,他帶對方回來原本就是放松心情的。
皇上想留就留吧,反正他已經被人議論慣了,也不在乎再被人說什麽閑話。
然而陪著虞澤兮四處轉著尋找留宿的客房,蕭偌便覺出有些不對了。
客房跟前,虞澤兮連院門都沒有踏進,抬手指了指上面的房頂。
“這屋子漏雨?”
宣寧侯眼睛瞪圓,連忙擦汗:“是有些漏雨,不過方才已經叫人加緊修補過了,如今應當不會再漏雨了。”
“換一間吧,朕不喜歡濕氣太重的地方。”虞澤兮乾脆道。
一行人又轉去隔壁的院子,這間院子裡的倒不是客房,而是前任宣寧侯妾室住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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