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憑太后做主。”蕭偌道。
太后挑了下眉,倒不十分在意賀壽圖這件事,左右也只是將蕭偌接進宮中的借口,畫好畫壞,根本無人會去在意。
不過說起作畫。
嶽太后撥了撥手裡的佛珠,心底已然有了主意。
“哀家不懂這些,賀壽圖你與宮裡畫師們商議便好,倒是還有另一件要緊事。”
“今年是皇上登基第二年,哀家想叫你給皇上畫幾張人像,不拘是什麽題目背景的,之後好掛在紫宸宮裡。”
蕭偌頭皮一麻,賀壽圖還能躲在屋裡作畫,人像卻是要對著本人才能畫出來的。
想到要與皇上日日相對,蕭偌鼓起勇氣道。
“回太后的話,蕭偌平常畫山水風景比較多,並不擅長繪畫人物,只怕畫出的人像會不合太后的心意。”
“啪”的聲,似乎是茶盞落在桌上的聲音。
蕭偌心頭一緊,忽然有些後悔剛才的說辭。
“不合心意便多畫幾張,”嶽太后語氣冷了些,“宮裡閑暇的時間多,二十張,三十張,總能畫出合心意的。”
“你還年輕呢,哪有事情沒做就先打退堂鼓的道理。”
“太后教訓的是。”蕭偌垂下頭去。
嶽太后揉了揉眉心,像是有些乏累了:“皇上馬上便要過來了,哀家去換身衣裳,你陪你表妹說說話吧。”
蕭偌起身目送太后離開,剛一回頭,就對上嶽慧茹同情的目光。
不怪她如此反應,實在是進宮這兩月來,她看到最多的便是太后這般滿含失望的神情。
可失望也沒辦法,嶽慧茹知曉自己不是當皇后的材料,瞧見皇上就腿軟,別說是同對方親近,她恨不能每日都躲得遠遠的。
好在太后總歸是疼她的,見她實在膽怯害怕,便打消了推她做皇后的念頭。
不過眼前這位蕭表哥顯然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
嶽慧茹心裡越發同情,挪了挪位置,輕聲道:“你別怕,皇上賞罰分明,你平日謹慎著些,他應當找不到機會罰你。”
嶽慧茹擰了擰帕子,還想再開口,卻顧及著人多口雜,到底也沒敢說出更多話來。
蕭偌看出她臉上的愧疚,反過來安撫道:“我知道,船到橋頭自然直,皇上英明神武,若真有人能坐上皇后之位,自然也是那人的福氣。”
當然,這福氣最好不要落在自己身上。
以蕭偌的觀察,雖說太后一心想要推自家人上位,甚至不惜為皇上挑選男後。
但就太后與皇上如今日漸緊張的關系,無論他也好,嶽慧茹也好,能登上後位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就連他也要借由賀壽圖才能被接進宮中,便是最好的證明。
拖延一段時間,等到萬壽節之後,估計再想出宮就很容易了。
蕭偌這邊話音剛落,宮外忽然傳來匆忙的腳步,緊接便是太監尖細的嗓音。
“皇上駕到!”
蕭偌下意識屏住呼吸,和身旁的嶽慧茹一同站起身來。
第6章
門外兵荒馬亂,康仁宮後殿裡的宮女太監匆忙跪在地上。
蕭偌盯著面前的青黑地磚,分神想這地磚應當是只有宮內才能使用的禦磚,因為要經過反覆的燒製和打磨,質地細膩,光滑如玉。
“都起吧。”
略顯清冷的嗓音傳來,蕭偌隻瞧見玄色緞繡金龍朝袍從自己的眼前一晃而過。
蕭偌跟著眾人一同謝恩,剛想起身退到最後,就與嶽慧茹撞了肩膀。
嶽慧茹朝他眨了眨眼,毫無愧疚地躲在他的身後,小心貼住牆邊站好。
蕭偌:“……”
死道友不死貧道是吧。
到底是自己的表妹,蕭偌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站在了最前。
好在似乎聽到了響動,太后很快從裡間出來,被邱辰扶著手臂重新坐回了矮榻。
“皇上今日來得倒是早,可是事情都已經忙完了。”
嶽太后面容慈和,語氣帶著關切,用目光示意對方坐在自己身旁。
皇上神色淡淡,像是沒有留意房內的兩人,隻朝嶽太后頷首道。
“是,之前西北乾旱的事已經差不多收尾了,這兩日應該能空閑下來。”
“朝中的事哀家不懂,”嶽太后溫和笑了笑,“只希望皇上能多注意休息,便是再忙碌國事,也別傷了身體才好。”
“兒子省的。”虞澤兮點頭,面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
蕭偌和嶽慧茹一聲不吭,兩人肩挨著肩,安靜貼在牆邊當著壁畫。
只是可惜,皇上對二人視而不見,太后卻並沒有打算就這樣輕易放過他們。
“哎,瞧哀家這記性,光顧著與皇上說話了,”太后笑著指了指對面的蕭偌,“那是宣寧侯家的大公子,皇上還記得吧?”
虞澤兮轉過視線,深碧色的眼眸從他臉上掃過。
蕭偌背脊一涼,因著是北梁混血,虞澤兮的容貌遠比尋常人鋒利許多,五爪龍紋盤踞於對方的朝服之上,帶著莫名的威壓,讓人不敢直視。
“……有些印象。”
只是有些印象,蕭偌忽然松了口氣。
“皇上怎麽忘了,”嶽太后抿唇笑了下,“之前皇上在嶽家族學裡被人潑了滿身的墨汁,便是他了。”
“哦。”虞澤兮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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