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葵笑了:“貢士已穩穩到手了,以弟弟之才,殿試怎可能還黜落?二十歲的進士,誰見了不誇呢?便是我婆婆平日裡看到我說要回娘家都碎嘴個半天,今日卻忙著喊著叫韓郎,說陪你媳婦回家去看看,也和你妻弟請教請教學問。韓郎哪裡會來,隻說身體不舒服。”
太夫人這搖頭:“你婆婆這可不對,他不中心裡正難受,你也當在家陪陪你夫君,還是莫要急著過來了。”
許葵呵呵一笑,竟然還有些幸災樂禍:“我早就說他不成,學問火候不到,果然又是名落孫山,但也是意料之中的,倒也沒什麽。我看家裡也並沒指望他,他也沒覺得怎麽樣,還四處下帖子,要舉辦賞花宴呢。弟弟難得中了,我自然要過來賀一賀的。”
許蓴一旁冷眼看著她們左一句右一句說得熱鬧,整個房裡仿佛都是長房的榮耀,心中想著,果然這事必然是早有打算,籌謀許久了。光蒙著我們二房了,不對,興許也隻瞞著我娘和我,算準了我爹萬事不反對,我娘呢萬事不計較。
他心中想到此,越發煎熬,看了眼親娘,果然看到他娘也在看自己,滿眼擔心。
他心想,不就是演戲嗎?這有什麽難的,花團錦簇歡歡喜喜錦上添花,誰還不會呢。
當夜宴會上許蓴喝了個酩酊大醉,卻也沒宿在府裡,醉醺醺仍是堅持回了竹枝坊,之後便病了一場,接連半個月不曾回府,太學也告了假。
第34章 探病
謝翡隨著蘇槐小步走進了文心殿內, 這裡是皇上日常看書的地方。四處收拾都極簡單,古董花瓶都無,隻書架上滿滿都是書。
謝翡進去要行大禮, 謝翊正拿著本書在看, 頭也不抬, 隻道:“起來吧,兄弟之間, 不必多禮。卿今日來,是太后那邊有什麽事嗎?”
謝翡道:“謝陛下。”
他小心翼翼不著痕跡地看著謝翊臉色,回稟:“太后娘娘一直潛心清修, 沒有什麽事, 只有靜妃娘娘寫了手書, 托臣面呈陛下。”
謝翊淡淡道:“哦, 勞卿費心了,只是以後不必再接范氏的信。蘇槐,拿去燒了。”
謝翡:“……臣遵旨。”聞說這位靜妃娘娘為太后侄女, 自幼進宮陪伴皇上,與皇上青梅竹馬,感情甚諧, 早早就已立為皇后,究竟是如何鬧到今日這般, 實在也猜測不出,但朝臣們都猜測與太后必有關系, 畢竟如今母子情分也只剩下了面子情了。
謝翡想了想還是開口道:“靜妃娘娘說, 皇上恐不會看, 隻讓臣面稟一句話, 事關其幼弟。”
謝翊道:“她既深知吾的脾性, 何必托你再稟這一句,你又何必冒著忤君的風險,想要稟這一句。無非你也覺得范牧村確實有才,此次會試得入殿試,恐朕因為范氏之事,遷怒於他,黜落范牧村罷了。”
謝翡跪下叩首:“臣不敢,范牧村確與臣交好,其人才情過人,但臣不敢以私害公,陛下將照應太后之重托交給臣,臣不敢私相傳遞,只能如實稟報。”
謝翊微微一笑:“你不敢因私害公,卻覺得朕會因私怨而在國家選拔良材之大典上報復雪恨。”
謝翡不敢再說話,謝翊淡道:“朕若遷怒,他就沒有參加會試的資格。”
謝翡連連叩頭:“臣死罪。”
謝翊有些意興闌珊:“起來吧。來和朕下下棋。”
謝翡起來,隻敢在榻下站著,輕輕挨著榻邊靠著,看已是春暖天氣,數日晴好,謝翊仍是穿著絲綿,這榻上冬日的虎皮墊也還未撤下,心下微微有些打突。
再看棋盤上,本來以為皇上一個人坐著是在打棋譜,沒想到棋盤上一個白子都無,隻用黑子比了個七星北鬥的星位。
謝翡浸-淫-書畫多年,已瞬間想到了那幅赫赫有名的《重屏會棋圖》,越發膽戰心驚,心中瞬間浮起無數揣測,驚疑交加,面上也難免露出了一絲惶然。
蘇槐帶著人過來把棋子收了,給謝翡上了茶。
謝翊慢悠悠拿了黑棋隨手下了一子:“卿這些時間可辦了什麽文會?春日晴好,采采流水,蓬蓬遠春,沒去好好踏春遊春?”
謝翡小心下了一子:“隻與人去了濱水之處的白家的別業,那裡移栽了不少芍藥牡丹,花繁而厚,甚美,略畫了幾幅畫。”
謝翊仿似很有興趣:“有空送來宮中給朕看看。朕記得上次卿說哪家國公府的公子,也擅畫?不知可有新作,一並送來給朕賞賞也好。”
謝翡道:“是鎮國公府上的許世子,他得蒙皇上恩典,也才考入了太學,可惜這些日子春寒料峭,聽說他是酒後著涼,病了十幾日不曾進學了,邀他遊春也是不能。”
謝翊捏了棋子頓了頓,抬頭看了眼蘇槐,蘇槐連忙低頭悄無聲息退了出去。謝翊這才說:“不是聽你說他年歲不大嗎?怎的少年人縱酒如此不知節製?”
謝翡替許蓴分辨道:“他進學以來是極勤奮的,平日也不去那等風流場所,應酬也極有分寸。聽說是他長兄此次會試取了五十三名,家宴上想來是縱情了些。”其實學裡也有傳說他聽說庶兄中了覺得沒臉便數日不曾進學,但君前自然不能如此說。謝翡倒是遣了人去問候他送了些補品,隻回了說身體不支多謝關心,待病後必還席感謝。
謝翊道:“嗯,會試得中,那自然是該賀,但既然是世子,怎的上還有長兄?”
謝翡解釋道:“並不是同母,乃是庶兄,聽聞是婢女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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