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兩邊作揖各自上車,出了店門,馬車軋軋,那一邊已經悄無聲息的換了馬車,暗衛們出去了。
這邊謝翊和許蓴卻回了宮中,謝翊總算將許蓴平安帶回來,心中愉悅,面上不免透出了輕松來。
許蓴看九哥如此,心虛之極,只能沒話找話說,將今日盛長天和賀蘭寶芝的事說了,低聲道:“此事到底還是因為兩家人,表哥以為是賀蘭將軍想要截些貨,又是賀蘭小姐千裡帶來的,留一些也正常,且也不涉及軍械火炮,便大意了。而賀蘭小姐那邊又以為是我這邊要留些貨,因此也沒在意。我表哥從前行商久了,見多了這樣的官員,習以為常,又待下寬厚,而且此前多是些不重要的貨對不上,因此疏忽了。”
謝翊道:“官員中確實多有此事,倒也不必太過自責。如今早發現了早點規矩起來才是好事。朕猜他們確實本來也不敢染指軍火,還是你這五十萬兩白銀,動了人心,讓他們敢冒此大險。”
許蓴道:“今日我能用五十萬兩打動他們,明日他國奸細也能如此,此風決不可再漲,我已和表哥說了,此案結案後,必定引以為戒,通令津海衛各營,若犯有此類的,退出贓銀,又且認罪,則可從寬發落。”
謝翊道:“不必等結案,等都捉拿後,必定上下聞聲惶恐不安,正是心虛之時,你此時便通令全軍,可出首檢舉此不法事,都可重重有賞。然後才說自首並情願退出贓銀的,可從寬發落。這般他們擔憂被檢舉舉報,才會主動出首。這是所謂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許蓴道:“九哥果然聖明。”
謝翊微微一笑。
許蓴看他神色,心中越發內疚,低聲道:“九哥,此事終究還是我治軍不嚴,損了朝廷的清明,也辜負了九哥交給我這重任,這才立意想要親自去捉拿這些悖逆,並不是我不顧自身安危,實是心中有些羞愧。”
謝翊伸手握住他手腕:“朕知道,朕也沒不許你去,只是願意和卿卿同去罷了。便有什麽,朕與卿一並受了,再說,卿卿可是福運無敵,朕倒不怕的。”
許蓴低聲道:“我怕,九哥比我性命重要多了,我豈敢拿九哥去冒險?我知道九哥待我的心了,今後再不敢了。”
謝翊知道他全然明白自己一片苦心,含笑不語,隻握了他手,心道:便是出了事,朕與你同生共死,也算此生圓滿。
第220章 上朝
是夜許蓴沒怎麽睡, 只聽到聲音就問是不是港口那邊有消息了,謝翊知他年輕未經過事,忽然發現治下腐敗, 卻不知有權力之處必滋生腐敗, 譬如陰影總與陽光隨行一般。
許蓴與盛長天這幾年日以繼夜的奔忙, 一個人拆成幾個用,學堂、工廠、海軍基地, 無論哪一樁讓別的官員來做,都是要以十年為計的。
這幫年輕的孩子們卻隻憑著一股熱血做到如今這般大的事業,又沒有足夠的人來製約, 出現腐敗是難免的。而為君為上者, 若是集中精力在辦大事上, 就不得不對這種如附骨之疽的蛆蟲暫時忽略。
這也是他將許蓴抽回朝廷的原因, 他一直在地方,目光就隻落在那一小方天地而已。如今能發現腐敗窩案,也是對他的一個警醒。禦下, 從來都比辦事要難太多,平衡各方利益,分潤手下又要注意控制下邊人的貪欲, 都需要閱歷。
謝翊心疼許蓴,見他始終不能集中注意力, 索性便拿了本《資治通鑒》出來,一一與他說些從前的掌故, 以及本朝的一些名臣往事。
許蓴原本已許久沒與謝翊一起讀書了, 此刻見謝翊溫柔款款, 耐心細致, 不似從前要求他背誦, 也不強說什麽道理,隻慢慢說著些舊事,不知不覺便聽了進去,兩人靠在羅漢床上,兩人都身高腿長的,未免局促了些,許蓴伸了伸腿,大膽搭在了謝翊腿上,嘀咕道:“九哥,您可是皇帝,這羅漢床未免太小了,太省儉了些……”
謝翊:“這是從前朕慣用的……明日讓造辦監做個大的來換了,你喜歡什麽樣式的,和蘇槐或者和安延年說去都行。”
許蓴好奇問道:“您該不會登基到現在就沒換過床過吧?”他慢慢抬高腿,搭在謝翊腰上,原本他靠在謝翊懷裡看書的,如今卻微微抬頭看著謝翊。
謝翊尚且還低著頭看書頁,修長的眉睫,黝黑如黑水晶的眼睛帶著點憂鬱,聽了許蓴的話,他抬眼皮看了許蓴一眼,不說話。
他沒回答,許蓴越發興味起了:“必定是吧?九哥於這上頭沒留心吧。”
謝翊承認:“確實沒留心,都一樣。”
許蓴卻興致勃勃:“我給九哥挑個床,保證又穩固又舒服。就南洋那邊的黃花梨木床,九哥不喜奢華,我們就弄個架子床就好啦,天熱了掛個綃帳,涼快得緊。”
謝翊倒很給面子:“你喜歡就好。那邊花塢的床用的龍鳳拔步床也不錯,你喜歡換那張過來也行。”
許蓴漫聲應著:“嗯,花塢那個……不記得了……”伸手抱緊謝翊的腰,手臂垂在謝翊身後,慢慢一節節摸著謝翊的脊椎骨:“九哥,您喜歡硬床嗎?你去我那邊,睡我的軟床覺得如何?”
謝翊道:“……都行。”
許蓴卻道:“九哥之前經常睡不好,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床太硬了,還配了玉席,天熱雖然舒適,但也還是硬,下邊加點兒軟褥就好了……嘿嘿嘿,就像戲文裡唱的,高床軟枕美人兒,最是消磨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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