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特道:“大人慧眼如炬,這只花瓶我尋了許久才高價購得。您看這釉面及釉彩,泛著珍珠貝殼表面的虹彩,柔潤含蓄,還有著帶著粉色的釉色,這是令人驚歎的工藝,這在民間的瓷窯裡頭是沒有的。”
許蓴道:“這雖然難得,也不是買不到,萊特先生難道找我,只是想要買禦窯的瓷器嗎?”
萊特搖頭:“並不僅僅如此,我想要的是印有我們女王肖像的淡彩禦窯瓷器,一整套的餐具和陳設,不僅是花瓶、擺碟等,這樣的訂製瓷器,沒有尊貴的大人替我們居中牽線,那是決計做不成的,畢竟,那是尊貴的皇帝才能使用的禦窯。”
許蓴卻笑問道:“只是燒一套訂製禦窯瓷器,談不上什麽發財的機會吧?萊特先生是想圖長遠?”
萊特驚歎於眼前這位青年官員的敏銳,笑了:“接下來,我自然談的,是希望與大人合股,專門燒這訂製的禦窯的淡彩人物花瓶,您可能想象不到這在我們的家鄉是多麽受歡迎。他們願意捧出珍貴的金幣,來換取這樣珍貴的能夠印有自己肖像的東方瓷器,作為奢侈的宴會上炫耀權勢地位的工具,作為傳家的寶物,代代相傳下去。”
許蓴緊跟了一句:“更何況是女王帶頭用了這花瓶?”
萊特看著這年輕英俊的東方官員,猶如藍色寶石一般的眼睛微微一眯,展露出了在他家鄉能夠迷醉無數貴婦的笑容:“是這樣的,尊貴的大人。”
“這將是一門利潤非常非常豐厚的生意。”
第139章 奇貨
年輕英俊的官員仿佛完全沒有被萊特描繪地美好前景迷住, 而是冷靜發問猶如積年的老練商人:“而且據我所知,這生意其實在粵州、在閩州、在浙地,都早已有官窯做了, 恐怕優勢未必有你想的如此之大。”
萊特對答如流:“相信我, 別的窯絕對沒有這樣的成色。”他伸出手指輕輕撫摸那泛著美麗珠光的瓷面, 珍重溫柔猶如撫摸處女的肌膚:“這是任何人都能一眼辨別出來的珍品,無可取代。”
許蓴咄咄相逼:“分成打算怎麽分?粉彩瓷並不好燒, 燒給皇家可以不計成本,因為不會大批量地做。但做生意就得計算成本,還有海運的風險, 翻了船那就是一整船的損失。”
萊特含笑:“五五分成, 交貨前就先預付百分之五十訂金, 售賣後再根據利潤分成。支付成本方面, 大人這邊派人負責瓷器製造的一切成本。畢竟大人應該比我握有更便宜的成本、人力、轉運資源。而運輸和售賣由我來負責,同時運輸和售賣面臨的相應風險由我來承擔。可以訂契,一旦出現海運或者售賣意外風險, 我仍將支付保底分成,即支付所有瓷器成本的錢以及百分之二十的利潤給大人。”
許蓴看著他道:“萊特先生故事說得很好,準備得很充分。但你究竟為何如此自信呢?”
萊特笑道:“因為我的胸口燃燒著對權力財富的渴望, 日夜灼燒。此外……”他看著許蓴,藍色雙眼帶上了笑意:“本來我確實只有五成把握, 但我在見到大人時,就已有了十成的自信。”
萊特十分坦蕩:“我剛進廳堂內, 見書畫擺設香調都極清貴, 以為大人為風雅士大夫, 不以金錢為念, 隻追求靈魂的安靜, 十分擔憂。”
“但與大人一席話後,便覺得我是杞人憂天了。許大人追求生活情趣,愉悅自己,充滿了生活的智慧。對新鮮事情充滿興趣,對人沒有偏見。屏風上掛著的習字墨跡未乾,幾上尚且還放著打開的書,說明大人身居高位,卻仍然一直在保持學習。更重要的是,與薑先生一般樂於助人,是個品格高貴之人。”
“我相信與大人這樣的人成為生意夥伴,將會令人十分愉快。”
許蓴被他誇得耳根微熱,他很少被人這樣當面毫不掩飾坦蕩直接的褒獎,熱情又直白,這外洋人說話怎麽一套一套的。而且,什麽陳設香調香爐書畫,那都是……都是九哥送的,九哥的品味卓絕是沒錯了,也確實不好物欲,隻追求寧靜,這洋人看人還真有幾分眼色。
許蓴輕輕咳嗽了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從袖子裡摸出了折扇,打開扇了扇風,讓面上的熱度降下來一些,看那洋人目光又落在了他折扇上的四個大字,心裡又有些虛了起來,這洋人眼睛太利,恐怕他的敵人能被他捉去多少把柄。
許蓴折扇一扇,輕紗寬袖隨風流動,天邊日暮余暉射入長窗,從玻璃窗上倒影在他帶了些琥珀色的瞳孔裡,仿佛流水泛金。萊特心下有些惋惜,這位大人雖然聰明絕頂,就是年紀輕了些,面上神情太容易被人看透,略微誇一誇,他就這般羞窘,看來還是要多經歷些風霜世事,才能老練些。
許蓴卻道:“定金可以以金幣支付,但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我不要金銀。”
萊特一怔,許蓴將扇子收起在掌心拍了拍,又嘩的一下展開了扇子,九哥的沉凝筆鋒在眼前縱恣,九哥胸懷天下,九哥可從來沒稀罕過金銀俗物奢侈享受,九哥要的是國富民強。
他對著萊特一笑:“我要最新連發的洋槍、要子彈、要炸彈、要織布機、發動機,要你們的海上定位儀、經緯儀、測距尺、羅盤儀,還要你們的書,算學、天文、醫學、繪圖、測量、氣候、地理、軍事的書,教科書也行。還有你們的藥,也可以收一些來,我們學習學習。”
他想了想,這才意猶未盡:“還有一些詩歌、畫作,也可以帶一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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