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久經商場的老黃看著這個在自家店中蹉跎了大半日的清秀公子,頭一回有點摸不準主顧到底在想什麽。
你說這人不懂行吧,人家背上的劍和身後的白發侍從都不是凡品,一看就知是出自仙家裡的高門大戶,必定見過大世面。
可你要說他多厲害呢,這人又一心一意蹲在向來無人問津的飛兔籠前,一臉藏不住的消費欲望。
就,舉凡有點腦子的仙君,誰樂意買這種沒用的廢物啊?
老黃開店這一二十年,飛兔就賣出過兩隻,每回都是順手抓了帶回來,最後被婆婆們買走,拿去哄家裡三五歲的小孫子。
他嘗試過向這位年輕仙君推銷店裡的熱銷靈寵鬼車鳥(注),人家非但不領情,還嫌棄地咕噥什麽“好醜快拿走,我密恐”。
老黃聽不懂什麽“密恐”,但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嫌鬼車鳥醜……
怎麽說,比老黃兩歲的孫女還幼稚。
不過薑朝眠管不著老板心裡這些嘀咕,他望著籠中飛兔那豆豆似的黑眼珠子,一顆心都要被萌化了——
這不就是兔耳朵的蜜袋鼯麽!而且還真的會飛!
哪個萌寵控見了能不迷糊?
他先同肩上的貓主子商量:“饅頭,爸爸給你找個伴怎麽樣?”
得到饅頭一記肉墊襲臉後,他又去問少年:“伏商伏商,你想不想要隻寵物?你看,我有饅頭了,你再養隻鼠……飛兔,正好湊一對兒啊!”
“不要。”伏商拒絕,表情要多冷酷有多無情。
要不是怕太過出戲,他其實更想說“不準”。
且不說這一路來,他那乾坤袋中已經被薑朝眠用各種各樣的破銅爛鐵塞滿,要想從裡面拿出一枚靈石都得往外抖摟好半天。
他一見人類看那臭老鼠的眼神就很不爽,隻想一掌把它劈成鼠餅。
以至於薑朝眠說的什麽饅頭寵物之類的,他都沒心思注意。
薑朝眠無法,隻好眼巴巴地抱著貓咪,再往籠前試探:“饅頭,你看你喜不喜歡……”
“嗷嗚!”
饅頭炸起毛,衝那小東西發出一聲貓貓的怒吼。
這吼聲在薑朝眠耳中聽來雖然奶聲奶氣,也足把那飛兔嚇得嘎吱一聲,瞬間向後倒飛出去,貼在籠壁上死活不肯動了。
老黃趕緊跑過來:“客人客人,我看你的貓跟這飛兔也處不好……要不就算了吧?”
薑朝眠悻悻地把貓咪摟回頸窩,嘴裡教訓著“不喜歡就不喜歡怎麽還嚇人”,手上卻輕輕揉了揉小貓脊背以示安撫,看上去溺愛得很。
老黃:“……”瞧著也不怎麽需要多余的靈寵了。
確認饅頭根本不能接受蜜袋兔以後,薑朝眠也不再留戀,帶著伏商出了門。
“啊,快晌午了,我們去找個酒樓吃飯吧。”
他抱著貓站在門口,左右張望了一下,剛選了個方向拔腿要走,一個半人高的身影忽然炮彈似地,直衝到他面前,狠狠撞上來。
薑朝眠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少年已經閃電般地伸出手,一把揪住那人的後領子,在對方撞到薑朝眠之前,直接把人騰空提了起來,在空中滴溜溜轉了小半圈!
薑朝眠定睛一看,那竟然是個十來歲的小男孩,臉頰上生了不少雀斑,五官看著還算清秀,只是一雙眼睛透著古怪,有種死氣沉沉的無神。
“你……”
他才一開口,小男孩突然爆發出一陣尖銳的狂笑,張牙舞爪,狀若瘋癲。
伏商眼中殺氣迸發,下意識就想要先擰斷這小瘋子的脖子,免得他抓傷面前的人類。
但他的手還沒伸出去,就被另一雙手拉住了。
“——小心點,別被他打到了,”薑朝眠站過來,把他從小瘋子身後拉開。
伏商的殺意立時消散了一半。
那小孩得了自由,好像一下又不怎麽瘋了,從狂笑變成了傻笑。也不跑,就這麽站在原地歪著腦袋看薑朝眠,口角控制不住地流出涎水。
薑朝眠也不怕,蹙著眉頭觀察了一會兒,不像唐氏綜合症,難不成是腦子受傷了?
“小朋友,你爹娘呢?”他試著跟那孩子交流。
小男孩動了動,顯然對他的話有反應,但仍舊什麽也說不出來,只是傻笑。
薑朝眠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塊糖糕,剝掉一半油紙,往小男孩眼前晃了晃,“糖糖,想吃嗎?”
這一下,小男孩嘴角的涎水淌得越來越多,終於不再傻笑,嘴裡咿咿呀呀地撲上來,踮起腳要搶那塊糖糕。
伏商眉心一跳,卻見薑朝眠笑盈盈地把糖糕準確塞進小男孩手中。
趁著小孩狼吞虎咽的當口,薑朝眠回頭對伏商說:“你在這兒看著他等一會兒,我進去問問老板認不認得他。這小孩兒看著是個傻的,我們得先替他找到爹娘。”
薑朝眠剛說完,兩人就齊齊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喊:“祺祺!祺祺——這死孩子跑哪兒去了?!”
回頭一看,一個頭髮凌亂的中年婦人正朝此處奔來,眼神無比慌亂,一路在道路兩邊東尋西覓。
不等薑朝眠出聲叫住她,她的視線已然落到啃著糖糕的小男孩身上。
那張臉驀地一白,她足下發狠一口氣衝過來,然後猛然伸出手,一巴掌把男孩手中的糖糕打落到地上。那一巴掌極狠,刮著男孩的臉打下去,讓他臉上那塊皮膚刹那間紅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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