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還是惦記那束眼熟的大白尾巴,便客客氣氣地問道:“這位兄……呃弟弟,你剛才有沒有看見一隻白貓?這麽大,尾巴這麽粗,毛有點長……好像跑進你們院子裡了。”
薑朝眠伸出手朝少年比劃。
少年:“……”
什麽弟弟?本尊是你主子!
伏商斂下眼中的嫌棄,表情冷漠道:“沒看見。”
“哦……那打擾了……”薑朝眠話音未落,只見對方拉開門,往後讓了一步。
“但你可以進來,我陪你一起找。”
少年的眼珠子一錯不錯望著他,宛若不見底的深潭,泛著幽幽的光。
——伏商自認為這把算盤打得很好。
人類容易心軟,又喜歡貓,那就用貓把他引進來。
幫他一點小忙,對他表示一點友好,尋找機會和他接近,這樣他就會像上次那樣,把人形的自己也帶回家。
只可惜,他久不與正常人打交道,並不知道自己頂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在如此詭異的情形下,說出這樣熱情似火的話,實在是一件很驚悚的事。
什麽白發玄衣的俊美少年,此時的伏商在薑朝眠眼中,就是隻快要露出馬腳的妖精,只等著把他騙進去,好掏他的心吃他的肝!
修仙歸修仙,可要他一個人面對未知的妖魔鬼怪,還是難免會心驚肉跳。
“那倒不必了,”薑朝眠把手按在劍柄上,十分警惕地說,“要不我就在這兒喊兩聲吧……饅頭!饅頭——”
薑朝眠拉長嗓子,還順手給自己施了個擴音的術法,他的聲音頓時像海浪般一圈一圈擴散開來,在山間蕩起“頭~頭~頭~頭~”的回音。
別說院子裡肯定能聽見,就連對面山頭上,都被激起一群驚惶的飛鳥。
伏商動了動耳尖:“……”
薑朝眠就這麽站在院門外,生生喊了半刻鍾。
其間那白發少年也不走,與他大眼瞪小眼,大有敵不動他不動的架勢。
越看越有鬼。
終於,薑朝眠喊累了。
他見院中依然悄無聲息,沒有任何動靜,留在饅頭項圈上的防護術法也沒有被激活,開始思考或許真是他認錯貓了。
畢竟饅頭聽得懂人話,肯定不會故意躲著他。
“咳咳,看來它不在這裡,”薑朝眠尷尬地朝白發少年笑笑,“打擾了打擾了,我先走一步。”
說完就像被鬼追似的,禦劍就飛,邊飛還邊緊張地回頭偷瞄,以防妖精偷襲。
那白衣妖……少年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他。
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但整個人隱隱有種如猛獸出山的凌厲氣勢,好似下一秒就要朝他撲過來。
瘮人得慌。
薑朝眠拍拍胸口,加快速度,要趕緊飛回客棧去找饅頭抱抱摸摸,好緩解這滿身涼意。
暮色緩緩浮出地平線,沽海城隨著長夜的降臨開始變得寂靜,就像一塊逐漸浸入深淵的巨大頑石,比白日裡更顯蕭疏。
街道上的房屋漸次落鎖,燈火也隨之熄滅。
城中有禁飛令,薑朝眠早早便收劍落了地,見那古怪的少年沒有追上來,就一面往客棧走,一面留意四周有沒有白貓的影子。
他看得專心,沒注意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身後沒入黑暗的范圍變得越來越寬。
穿過一條窄巷時,薑朝眠忽然感覺後脖頸上的汗毛豎了起來,幾乎是同時,一陣“唰”的破空聲響起,他猛然轉頭——
一個黑白相間的影子飛速朝他撞過來!
薑朝眠下意識地拔劍出鞘,靈力在掌心自動運轉起來,眼看手中的流霜就要往前刺出去,那影子卻猝然軟倒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
薑朝眠:“?”
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乾乾淨淨的劍尖,然後看了看前面分明是個人形的影子。
又……又是碰瓷?
薑朝眠謹慎地往前挪了一步。
即便是在如今昏茫茫的光線下,倒地那人的滿頭白發也十分顯眼,甚至還自帶了一圈光暈,宛如頂了一顆柔美的夜明珠。
薑朝眠:“……”
怎麽這妖精還當真偷偷跟著他回家啊?!
薑朝眠的雞皮疙瘩都嚇得起立了一半,本來還在猶豫是該一劍斬妖還是轉身就逃,但再一看……
這白發少年似乎受傷了。
他躺在地上微微蜷起身子,左手捂在肩膀上,淋漓的鮮血正不斷從指縫中滴落到地上,那張如同神之造物的臉上現出幾分痛苦的表情。
破碎,虛弱,奄奄一息。
看起來比如今的自己還要小上兩三歲,說不定還是個孩子。
是個人都很難不覺得可憐。
薑朝眠天人交戰了一會兒,咬咬牙,小心翼翼用劍點了點地面:“你怎麽了?沒事吧?”
少年喘了兩息,聲音仍舊冷冰冰的,卻好像帶了點模模糊糊的委屈:“剛才……有暗器。”
他發出一聲悶哼,手從肩膀上滑下來,掌心向上朝薑朝眠攤開。
裡面赫然躺著一枚蓮花狀的飛鏢,上頭沾滿了新鮮血跡。
薑朝眠愣了片刻,回想起那詭異的破空聲,還有少年撲過來後的運動軌跡,難以置信地問:“你……你是說,這暗器……本來是衝我來的?”
這個思路很正確,伏商暗自點頭,面上絲毫不顯,隻垂下眼睫裝作傷重難以回答,皺著眉頭深呼吸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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