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像滿是毛刺的木頭一樣，刮得人難受，那雙眼珠子卻始終死死地盯在薑朝眠臉上，仿佛在看什麽稀罕物件。

　　薑朝眠強忍不適，掏出一枚靈石放在櫃台上，懇求道：“掌櫃的您幫幫忙，就告訴我平時大夥兒都去哪裡看病就行。如果找到了合適的大夫，回頭我一定再重重謝您！”

　　老板見到那枚靈石，終於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把頭湊到櫃台前面，端詳了半天，伸手撚起來，對著燈光晃了晃。

　　薑朝眠看著他把靈石收進懷中，一喜：“太謝謝……”

　　“不知道，沒聽過。”老板刺耳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

　　薑朝眠大怒，剛想拔劍上去砍人，忽而想起樓上還躺著一個任人宰割的伏商，遂忍氣吞聲道：“行，既然掌櫃的不知道，便把靈石還我吧，我出去問別人。”

　　客棧老板人不動，一張臉也如同木雕似的，一絲細微的動靜都沒有，漠然開口：“要找醫仙，這點不夠。”

　　“還要多少，你說。”薑朝眠反而松了口氣。

　　坐地起價就坐地起價，他算了算身上還有多少財產，準備隻留夠看醫生的錢，剩下的都給這老鬼也行。

　　“你。”

　　薑朝眠沒聽懂：“我？我怎麽了？”

　　男人呵出一口氣，眼珠子轉一圈，死死盯住薑朝眠：“要你。”

　　薑朝眠：“……”

　　薑朝眠忍無可忍，唰地抽出流霜，惡心到破口大罵：“老不死的流氓你也配——”

　　“大哥哥。”

　　薑朝眠身後不遠處突然響起一個弱弱的聲音，那聲音說：“大哥哥，我、我知道哪裡有好的醫仙。”

　　薑朝眠扭頭一看，那是方才帶他們上樓開房的店小二，一個頂多八九歲大的小男孩，正怯生生地望著他。

　　薑朝眠還來不及回答，耳邊一陣破風聲響起，緊接著是客棧老板難聽的嘶吼：“要是嫌你這張嘴多余了，改日我替你剮了如何？！”

　　薑朝眠眼疾手快一伸手，劍光劃過，流霜將一塊飛出去的硯台劈成了兩半。

　　這東西起碼半斤重，看路徑是直奔那小孩兒腦袋去的，如果真砸上一下，不死也得沒半條命。

　　薑朝眠怒不可遏，回手一劍砍向櫃台後的老板，堪堪在他鼻尖前停下：“沒空跟你廢話，拿著靈石滾蛋。再多說一句，我就燒了你的店，把你砍成那塊硯台。”

　　蠟黃男人惡狠狠地瞪了那小孩兒一眼，悻悻拂袖而去。

　　薑朝眠大步走到那嚇傻了的孩子面前，柔聲道：“沒事吧？你現在就帶大哥哥去找醫仙好不好？只要找到了人，你要什麽哥哥都買給你。”

　　小孩兒揉了揉眼睛，用力點點頭：“那你跟我來。”說著伸手要去拉他。

　　薑朝眠索性一把將小孩挾起，踏上流霜，禦劍凌空而起，“我們飛過去比較快，你給我指路就行。”

　　在緩過剛起飛時的驚慌之後，這名自稱名叫小永的客棧童工膽子大了一些，話也變得多起來。

　　他緊緊抱在薑朝眠的手臂上，一邊辨認著下方位置，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同薑朝眠聊天。

　　“大哥哥，你們從哪裡來？為什麽會來歧城？”

　　“和你一起的那個人就是你弟弟嗎？他怎麽了 ？為什麽要找醫仙？”

　　“大哥哥，你們是兄弟，那為什麽他的頭髮是白色的？”

　　“大哥哥……”

　　“小永，還有多久到？”薑朝眠溫和地打斷他。

　　他本來就不太會應付小朋友，現在心煩意亂，更是沒有心情去一一回答這些孩子氣的問題。

　　小永察覺出他的敷衍，低落地應了一聲，指了指前方：“就在前面那片小樹林裡，馬上就到了。”

　　林中樹木茂密不方便禦劍，薑朝眠帶著他在樹林前落下。

　　小永恢復了一開始有些畏怯的姿態，不再來靠近薑朝眠，小心走在他身前一臂遠的距離。

　　薑朝眠的視線落到他身上，見他衣服已經破破爛爛，到處都是補丁，四肢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細腳伶仃，仔細看的話，上面還分布著不少傷口，有些甚至已經開始紅腫潰爛。

　　是個長期過著苦日子的孩子。

　　薑朝眠於心不忍，開始後悔剛才對他太過冷漠，趕了兩步過去，把幾粒碎銀子放進小永手中。

　　“這些你先拿著，待會兒也叫醫仙替你看看身上的傷。”薑朝眠說，“等醫仙給我弟弟看好了病，我會再給你更多的銀子。”

　　小永那雙大得有些不合時宜的眼睛裡霎時閃現出驚喜的光。

　　他珍惜地把銀子放進自己的衣襟中，羨慕地看著薑朝眠：“我好羨慕你弟弟啊，要是我也有一個大哥哥這樣的哥哥就好了。”

　　薑朝眠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會有的，以後你會遇到……”

　　小永腳下驀地一停，轉過身指著前面：“到了，就是這兒！”

　　薑朝眠抬起頭，一股冷颼颼的寒意頓時從尾椎骨爬上他的後頸。

　　“那是什麽？”他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片刻後，薑朝眠轉頭看向小永。

　　“這……就是你說的醫仙的住處？”

　　小永不知何時躲到了他的身後，手中緊緊抓住他的衣角，戰戰兢兢地說：“嗯、嗯，她就是城裡最好的醫仙，他們都說，只有她能活死人肉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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