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在床上躺下,翻了個身背朝著我,而後輕聲道:“但我想來。”
這一刻忽然的,心臟像是被什麽擊中了,似乎那不停使血液循環的泵暫停了一瞬,而後才繼續運行,將血液迅速輸往全身。
“師尊你先休息……徒兒餓了,出去找點兒吃的。”我快步從茅草屋裡離開了。
-
地裡幾個月前種下的紅薯和蘿卜全沒了,從留下來的一個個坑來看,顯然是被人偷走了。
臨水村這幫混蛋,不但把我人綁了去祭山神,連我種的蘿卜和紅薯都不放過。
我頂著太陽在地裡挖來挖去,終於挖到了幾個漏網之魚——兩個蘿卜,三個半紅薯。
幸好東方既已經辟谷了,不然就這點東西,真不夠兩個大男人吃。
但我沒想到,蘿卜燉熟後我剛吃沒幾塊,東方既就起來了,在裡面叫我。
我端著碗跑進去:“怎麽了師尊?”
東方既坐在床邊,眉毛微皺著:“你吃東西。”
我:“是啊,我在吃蘿卜。”
東方既:“那我呢?”
“啊?”
“師尊你已經辟谷了……”還要和我搶吃的嗎?
東方既不吭聲,就那麽坐著不動,眼睛失焦地望著前方地面,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好像從他已經失明的眼裡看出了委屈來。
我端著碗看著這畫面,良心驟然痛了起來,東方既都變成紫薇了,我怎麽連一塊蘿卜都舍不得!我還是人嗎?
我趕緊道:“師尊,這碗我吃過了,再給你重新做一碗吧。”
“不用麻煩。”東方既道,“吃這一碗就好。”
我便把碗拿過去要放他手裡,然而他又不高興了:“我眼睛都看不見了,你覺得我還能自己吃東西嗎?”
“對不起對不起。”
我拿著杓舀起一塊蘿卜吹了吹,送至他嘴旁,他卻毫無察覺,我隻好提醒道:“師尊?”
東方既頭微微一側:“嗯?”
一時半會我也想不到其他的表達,只能直白道:“師尊……張嘴。”
“哦。”東方既似乎卻也並不對我這話感覺到冒犯,只是聽從地張開了嘴。
終於順利地把蘿卜喂進了東方既的嘴裡,他細細咀嚼一陣,吞了進去,又靜靜坐著不言語。
我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在等我喂下一塊。
於是又舀起一塊喂給他,他端坐在床上,安靜地吃著蘿卜。
我一瞬間心裡莫名癢癢,隻覺得今天的師尊……好乖啊。
沒多會兒,碗裡的蘿卜吃完了,我卻控制不住地還想喂,於是又把蘿卜湯舀給他喝,他也乖乖地喝完了。
“師尊,我去洗碗,你坐在這裡等我?”我道。
“嗯。”東方既點點頭。
洗了碗回來,又打了桶水進來打掃衛生,東方既聽見動靜,起身摸索著走過來:“江流,你在做什麽?”
“擦桌子掃地,房子裡很多灰。”我道。
東方既:“我幫點兒忙吧,桌子我來擦。”
那也行,免得他無聊,我擰了張抹布放他手裡,把他引到桌子旁邊,這樣就把家務分了兩份開始乾。
等打掃完,東方既的臉又髒了,又打水給他洗臉,洗完臉又濕漉漉的。
大夏天的白天完全不想去外頭活動,太熱了,這裡又不像摘月殿的活動范圍那麽大,便只能脫了外衣上床去午睡。
以前都是我睡裡頭,他睡外頭,但現在他眼睛看不見了,自然是要調換一下的。
這床窄,兩人大男人並肩躺下都有些困難,稍一翻身就會碰到對方,天氣熱,碰到別人的皮膚更覺得熱,我便一個勁兒往邊上挪,整個人幾乎半掛在床沿上。
這麽趴著掛了一會兒,忽而背後一陣風吹了過來,我以為是窗外的自然風,但這風又是一陣一陣的,轉過頭去一看,是東方既拿了把蒲扇在給我扇風。
“多累啊師尊,我來吧。”我把他手裡蒲扇拿了過來,大開大合地扇了一陣確保兩人都能有風。
“師尊,你眼睛……是怎麽成這樣的呢?”我一邊扇風一邊將這個敏感的問題問出了口。
“我也不知道,昨夜後半夜醒來的時候就這樣了。”東方既淡淡道。
“是因為蛤蟆精的毒嗎?”
“不是。”東方既手伸過來,摸索了幾下才放到我頭上,拍了拍,“睡覺吧。”
我扇著扇著風也累了,蒲扇蓋在胸口,在夏日溫熱的空氣裡睡了過去。
睡了沒多久,感覺到屋裡慢慢變涼了,甚至是覺得有些冷起來,便下意識翻身往裡面滾了滾,這一滾恰巧滾進個溫暖的地方,我便窩在那兒舒服地睡了。
一覺睡至將近傍晚才醒來,發現自己竟然靠在東方既的懷裡,唯一的一個枕頭自然是東方既睡著,所以我睡覺的時候枕的是自己的胳膊,但是睡完一覺,腦袋下枕的胳膊也變成了東方既的。
我怎麽睡著了之後這麽大逆不道?趁東方既還沒醒,我趕緊從他懷裡爬了起來,看了看外面的日頭,已經不那麽曬了,甚至天邊還有黑幕般的烏雲慢慢朝這邊壓過來。
可能會下雨,暫時回不了玄月宗的話,得把屋頂補了。
剛穿過來還沒被村民綁去當祭品時,我在村裡跟著一個泥瓦匠學過一陣手藝,知道怎麽補茅草屋的屋頂。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