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沒想到。”
“你——!”
他如此混不吝的語氣,如同無賴,委實叫人惱火。
烏見滸卻懶得理他們——這些人便是貪心不足,在這邊大肆燒殺搶掠,分明該撈的好處早就撈夠了,卻舍不得這東邊大陸的繁華,欲壑難填、彌足深陷。
一如他所料。
“那我等就這樣坐以待斃嗎?”
烏見滸仍是那三個字:“隨你們。”
一行人匆匆來,又氣衝衝離去,院子裡終於清淨下來。
烏見滸依舊坐於庭中賞這蕭瑟冬景,逐漸靜下心。
至日暮時分,才有他的侍從來報,說方才自他這裡回去後,臨滄宗與徽山派兩派宗主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後頭帶著兩方勢力起了衝突,正鬧得不可開交。
烏見滸拔開葫蘆嘴,往嘴裡倒酒,嗤笑:“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起內訌,我看他們也沒有面上表現得那般著急。”
侍從稟道:“據聞是臨滄宗主動挑釁,留宗坐鎮的少宗主突然帶人夜襲了徽山派重鎮,徽山派毫無防備,一夜之間丟失了下轄幾座城池,臨滄宗的人已快打到他們山門口了。消息傳回,這邊才鬧起來的,徽山派的人現在鬧著要臨滄宗給個說法,不然便與他們不死不休。”
烏見滸漫不經心地聽:“消息當真嗎?”
“千真萬確,”侍從肯定道,“臨滄宗那位少宗主還揚言,不奪徽山派山門絕不回撤,便是宗主傳令他也不聽。”
烏見滸全無驚訝,南方盟各宗各派間生出猜疑嫌隙不是一兩日了,遲早會有這一日。
最初是臨滄宗的長老段榮不知何故,懷疑自己兒子被人搗碎丹田那事也有本宗之人參與,疑心到他們宗主少宗主身上,憤而帶著臨滄宗大批精英弟子脫離宗門,入了從前便與臨滄宗齟齬不睦的徽山派,之後便再無消停。
臨滄宗與徽山派本是南地除灝瀾劍宗外最大的兩家宗門,各自有眾多附屬小宗門,又與別宗別派有著錯綜複雜的姻親關系,牽一發動全身,從小摩擦上升到如今動真格的,若無人調停,南地迅速就要亂起來。
烏見滸作為唯一能從中調停之人卻無這個打算,從始至終冷眼旁觀。
他忽然問:“當初段榮是因何懷疑,他們宗主少宗主也有份參與他兒子那事?”
“段榮的兒子與臨滄宗少宗主從前都想娶桑小姐,本就互相看不順眼,沒少給對方使絆子,說是他們做的,也非全無可能。不過段榮既能做到脫離宗門這一步,總不會是一時衝動,想必是拿到了什麽確鑿證據。”侍從猜測道。
能有什麽確鑿證據,烏見滸想起那夜夜色下容兆狡黠的眼、主動送上的吻,繼續送酒進嘴裡。
若有所謂證據,也必是出自容兆之手。
平昌山間大營。
容兆是在三日前到的這裡,此處距離商洛城不足百裡,一旦商洛城拿下,南方盟再不足為懼。
夜幕垂下,營帳中安靜下來後,蒼奇單獨來求見他。
容兆正在看剛收到的傳信,說的也是南地之事,他收到的信中卻還添了許多細節。
傳信給他的人是桑秋雪,這位女修比容兆想象中更厲害,接近段榮夫人,挑撥段榮與臨滄宗宗主關系的是她,與臨滄宗少宗主虛與委蛇、誘以美色,鼓動對方進攻徽山派的也是她。她趁著自己丈夫來了東邊,周旋於南地各種飲宴應酬場合,煽風點火、挑撥離間,南方盟今日內亂,她一人功不可沒。
當然容兆也派了個幫手給她,許多桑秋雪不方便親自出面的事情,便由池睢替她去做,又有容兆早先安插在南地各處的探子暗中協助,已足夠攪動南地風雲。
先前一戰中,桑常柏斬於容兆劍下,桑秋雪在信中卻隻字未提這樁,隻道會借著回千星島奔喪之名來一趟商洛城,在他們與南方盟清算時,相助一臂之力。
至於這女修所求,便是事後容兆助她脫離灝瀾劍宗、拿到千星島島主之位。
這是他們當初約定好的交易。
蒼奇進來,容兆將手中信紙按下,問:“還有事?”
蒼奇稟道:“剛收到消息,蕭檀在襄山山腳下被扣住了,人已經在押過來的路上。”
容兆點點頭,吩咐:“將他看好了。”
這個蕭檀倒是比南方盟其他那些人出息點,沒有龜縮在一城之中,這半年他帶著手下僅存的一支隊伍四處遊擊,佔下一座城池,被攻破又逃離再去別處,一直到今日才被抓獲。
“他本也可以逃走,”蒼奇說著傳信中所言,竟也動容,“他身邊那頭狼妖留下幫他拖延時機,他已經帶人走了,我們的人拿下了那頭狼妖,後頭他又主動回來自投羅網了。”
容兆的眸光動了動,語氣不明的:“世上竟還有這樣的傻子,少見。”
蒼奇將他這個神情看在眼中,斂下心神,小聲問:“大師兄,為何先前眾人提議拿下商洛城後趁勢一路南下,直搗南盟腹地,你不同意?如今南地人自己先亂了起來,桑常柏也已死,千星島四分五裂,已無力再封鎖我們南下的道路,何妨一試?”
桑常柏死了,千星島這個威脅確實沒了,容兆卻搖頭:“入了南地,便是南方盟的地盤,形勢調轉,哪有那麽好打。我們也需要休養生息,重建宗門,那些人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而已,再打下去只會兩敗俱傷。當年兩地打了百年都沒打出個結果,如今也一樣,沒必要將精力浪費再這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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