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那隻盛了山泉水的葫蘆早已落地,四分五裂。
容兆慢慢抬首,眼眶驚紅,望向前方眼神複雜正打量自己的人,啟唇啞聲念出他的名字:“烏、見、滸。”
第2章 好生絕情
十日後。
容兆日夜兼程趕回宗門,才至山腳,便有妖仆侍從數人聞訊而來,在山門前等候迎接。
得知他平安歸來,眾侍從原本大喜過望,卻見容兆面若冰霜、神色冷肅,便不敢造次,先將他迎回居所出雲閣。
之後陸續有客上門。
尊者長老們派人來慰問,眾師弟師妹則親自登門問候——容兆出門三年,音訊全無,留在長青殿中的命魂燈亦黯淡無光,如今全須全尾回來,難免叫人諸多揣測。
“我無事,在北域遇到了些麻煩,耽擱了時間,回來晚了,勞諸位擔憂。”
“算不上什麽了不得的奇遇,運氣不好而已。”
“師尊那裡過後我自會去與他詳說。”
容兆嘴角笑意溫和,眉宇間卻難掩疲色。
眾人見狀,縱有心亦不便多問,寒暄幾句便各自散了。
待到清淨之後,他面上笑容斂去,眼中隻余冷意。
妖仆點燃屋中香爐,清香嫋嫋。
容兆背靠坐榻,闔目養神片刻,睜眼,袍袖下露出一截手腕,右腕內側正隱隱發燙,一道寸余長的紅線在腕心處若隱若現,像嵌在皮肉骨血裡,這段時日他試過無數方式,都無法將這道紅線抹去。
這道,他自那幻境中帶出的紅線。
時至今日,幻境種種依舊不時困擾他,每每想起便叫他心煩意燥,而他想得越多,手腕上這道紅線便越不安分,不時閃現。
如此他只能強迫自己平心靜氣,不思不想,方得片刻安寧。
稍晚些時,有宗主使者來傳宗主令,請容兆前去紫霄殿。
容兆早有準備,徑直去了。
才踏上紫霄殿前天階,便有侍從出來迎接,為首那個行至容兆身前,恭敬遞上這紫霄殿的通行令牌。
容兆隨手接過,走上前,錯身過時,那侍從垂頭近身傳音與他:“宗主去歲出關,進境未成,負傷仍在修養。”
容兆心下一哂,邁步踏入殿內。
“大師兄!你回來了!”聲音響起,冒失少年大步過來,拉起容兆手臂,上上下下地打量。
“還好你回來了,我跟父親每日都在擔心你,這些時日父親四處派人打聽你的下落,若不是前幾日你傳信來,父親已經打算親自出宗門去尋你了,謝天謝地,幸好大師兄你平安無事。”
容兆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我無事,讓師尊和小師弟擔憂是我的錯。”
“大師兄你知道就好,自從發現你的命魂燈有異,我這心懸著就沒放下過,大師兄你可得賠給我。”少年撒嬌道。
容兆微微頷首:“好。”
“彥兒,不得對你大師兄無禮。”
莫華真人適時出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交談。
容兆上前一步,與他師尊問候。
“平安回來便好。”
身為東大陸第一仙門元巳仙宗的宗主,莫華真人舉手投足間氣勢十足,他高坐主位上,打量下方出外歷練三年歸來的容兆,眼裡有轉瞬即逝的晦意——
容兆是他大弟子、首徒,他眾多弟子中天資最優、最出色的一個,他的獨生子奚彥雖也不錯,比之容兆,卻不免相形見絀。
被莫華真人問起在外這三年的經歷,容兆依舊是先前那套說辭,解釋道:“之前聽聞北域荒漠有上古異獸出沒,我原本想去碰碰運氣,不曾想大意輕敵,為異獸所傷,就地修養三年,近日才得脫身,因被困荒漠深處,未能及時傳音傳信回宗門,還望師尊勿怪。”
倒並非他信口胡謅,當日他確是為尋上古異獸,孤身深入北域荒漠,誤入幻境三年。
南柯一夢,悔不當初。
這番說辭全無破綻,容兆的命魂燈黯淡三年,若身受重傷,倒是說得通。
莫華真人眯起眼,盯著著他略顯蒼白的臉片刻,大抵信了,便又關心關切了他一番。
容兆也在不著痕跡地打量他這位師尊。
精神矍鑠、聲如洪鍾,若非那侍從告知,當真看不出他進境未成還負了傷。
容兆垂眸,斂下眼底鄙薄。
師徒二人各懷心思說了幾句話,莫華真人回去內殿,容兆便也告辭離開。
奚彥跟隨他一塊走出紫霄殿:“大師兄,你真的沒事嗎?”
“無事,”容兆不願多說,“若有事我今日也回不來。”
奚彥放下心,抓住他手臂笑嘻嘻道:“大師兄,下次你再出外歷練,帶我一起吧,我也想去。”
“出了宗門處處險象環生,”容兆停步,提醒他,“我也是僥幸逃出來,你就別異想天開了。”
奚彥不服:“大師兄能去我也能去。”
“日後有機會再說。”容兆敷衍道。
莫華真人派人來尋,奚彥嘟嘟囔囔抱怨幾句,不得不回去:“那大師兄,我過兩日再去你那看你。”
待人離開,容兆一撣衣袖,漠然而去。
回到出雲閣,妖仆進來屋中幫他更衣,抱著他脫下的外袍將要退下時,容兆吩咐:“髒了,扔了吧。”
“這是公子您剛出門時才新換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