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邴聽不懂羽人族的語言,沒聽懂剛才青南和玄暘在說什麽。
“羽人族也有武士嗎?”玄邴邊燒水邊聊話。
“聽說以前有。”
扶麂子躺下後,玄暘就在他身旁坐著,照料傷患。
“羽人族那個頭上插兩根黑毛的家夥(烏狶),別看他個頭矮小,打起架來簡直比豹子還猛,又快又狠,今晚能逮住那兩個惡人,他功勞不小咧。”
往火塘裡塞把柴草,一股濃煙冒起,玄邴猛咳兩聲。
“這人祖祖輩輩都是青宮的獵人,擱以前羽人族的都邑還有王的時候,他就是國王的獵人。”
“難怪。”玄邴拿一根燒火棍戳陶罐上的煙炱,突然發起呆。
麂子疲倦地閉上眼睛,躺著一動不動,玄暘低頭去聽,聽見輕輕的鼾聲,睡著了。
“白章那幫手下混進城時,全都做了偽裝,你們是怎麽發現他們?”
聽見玄暘詢問聲,玄邴回過神來,開始講述他們今晚的遭遇。
已經是凌晨時分,原本鬧哄哄的外面終於寂靜下來,玄邴打了個哈欠,講述時臉上露出疲態。
“我最先發現,我眼尖,那家夥從我身邊走過,我一眼就看見那家夥腰間的匕首。”
玄邴回憶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我老爹有一把吉金匕首,很寶貝,摸都不讓人摸,我偷偷看過也摸過。當時我們正準備出城巡邏——闕月和你帶的隊伍負責巡邏城內,我們負責巡邏城外嘛,那時太陽快下山了。
我出城門時,那家夥正好擠在傍晚歸城的人群裡邊,試圖溜進城,我一眼就認出他腰間的吉金匕首,那隻匕首用布纏住柄部,裹得不仔細,還是能辨認。我就悄悄地,趁他不注意從背後將人撲倒。”
“那家夥開始掙扎,怪叫,叫的話我們一句也聽不懂。我跟麂子,還有另一位守衛,我們三個人差點按不住他,也不知道是吃什麽長大,力氣那麽大。那家夥的同伴聽見叫聲都趕來了,他們早早就混進城內,一個個像竹筍似的全都冒出來,要我說城裡肯定有人給他們提供藏匿的地方。我們夜巡隊的十幾個兄弟,還有看城門的守衛,二十幾個人跟他們廝打,他們攏共就五人。哎,真是丟臉,我們……”
玄暘很淡定:“你們打不贏他們。”
露出無奈的笑,玄邴自嘲:“就是五十個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怎麽打?人家用的是吉金武器,我們拿那些木頭,骨頭,石頭製作的東西和他們打,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玄邴把手臂枕在腦後,側靠著牆,他深深歎口氣,像似在整理心情:“那麽大的動靜,城裡的居民全都跑來幫忙,人真不少啊!就是這樣,我們也隻逮住兩個人,另外三個還是讓他們跑啦。”
瞥眼蜷縮在一旁,因為傷痛睡得不怎麽安穩的麂子,玄邴壓低聲說:“其實,我們這麽多人怎麽可能打不贏五個高地族戰士,疊一起壓都能把他們壓扁。當時大家心慌,手裡的匕首、矛頭,跟吉金一碰,全都碎了。”
到現在還心有余悸。
“哥,早知道他們五溪城和白湖是為了搶孩子才鬧矛盾,我就不參加什麽夜巡隊。白湖人真富有啊,把北方的高地族戰士都請來了。”
玄邴意猶未盡,抒發自己的感想:“要我說,天底下最困難的事,莫過於是從女人懷裡搶孩子。女人最重情,她們往往因為無法割舍感情,做出錯誤決定。我要是五溪君,我就把那小男孩交給白湖,養大了也是白養,養大後,他終究是要回去白湖。”
“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玄暘站起身,整理鬥篷,他系緊鬥篷領口的帶子,春寒料峭,夜半屋外可不暖和。
“我懂。”陶罐裡的水開始沸騰,玄邴把火塘裡的火弄小,他從柴草堆裡撿來兩片樹葉墊手,將熱氣騰騰的陶罐提起,放在陶支架上。
“除去江皋族,別的部族從很早以前,就不需要老祖母來管事。不說別的部族,就是大皋城的貴族,也施行同樣的規矩:當家管事的是爹,爹死了,兒子接替。
是戰爭改變了一切,戰爭不需要老祖母的生活經驗與慈愛關懷,戰爭只需要武力。
那些最出眾的勇士,會在戰鬥中樹立威信,通過戰爭擁有大量財富,獲得權力,他們修建更為牢固的城牆,武裝更多的居民,使自己和子孫成為城主、國君。
五溪君是個有智慧的人,可惜她再用心維護五溪城的老規矩,也無法阻擋外面巨大的衝擊波及到她的地盤。也許幾年後,我們再來五溪城,五溪城也變天了呢。”
玄邴為自己倒碗水,吹吹熱氣,小口慢慢喝,他繼續說:“白章現在的處境,算是人質吧,他雇傭的那幫高地族戰士傷的傷,跑的跑,哥,你覺得他會跟五溪君和談嗎?”
玄暘坐在火塘邊烤火,漫不經心說:“他沒得選擇。”
玄邴像似想起什麽,來了興致,忙問:“現在五溪城能湊夠十個氏族的族長嗎?五溪君不是說會請十個氏族的族長,共同見證五溪城和白湖的誓言。”
玄暘回:“還差幾個。”
“我想湊個數,我雖然不是族長,好歹也是玄夷城城主的兒子。白湖和五溪城搶孩子這種奇事,肯定會在各氏族之間流傳,我做為他們盟會的見證者,我以後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了。以後就像哥一樣,走到哪裡都有人認識!”
玄邴拍拍自己的胸脯,仿佛自己已經是個人們口耳相傳的大人物。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