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如此長時間。
為何他沒有中毒反應?
覡申艱難地保持姿態,咬牙忍耐,陷入焦慮與恐慌。
門外出現了幾條來回踱步的黑影,他們都是簇地祠廟的巫覡,這些身影顯然也是焦躁不安。
仿佛無窮無盡的等待,最是難熬。
長時間身處有毒的密室,青南早就感到強烈不適,但內心沒有恐懼。或許他的精神已化為和猛獸鬥狠的毒蛇,直到對手露出敗狀,才會滿足。
瞥眼冷汗直流,身形搖晃的覡申,青南結束這場無聲的凶險對決。
自己再待下去恐怕要露出馬腳,意識都將喪失。
青南淡定地結束通神儀式,邁著堅定,帶有迷惑性的步伐走下台階。
冷汗滲透覡申的面具,聚集在無遮擋的下巴,不停地往下淌,身體無法抑製地顫栗,他吃力抬起頭,目送青南離去,雙目因驚愕而圓睜。
青南推開門,走到室外,一眾守在外面的巫覡見他出來,顯然都受到極大的驚嚇,愣在原地。
好一會兒,他們才回過神來,慌忙地朝門內擠去,一擁而入,隨後青南聽見重物倒地的聲音,很響。
覡申昏厥,祠廟的巫覡驚慌大叫,有人在喊快去取水,有人在喊快把門窗都打開。
簇地祠廟的巫覡很驚恐,他們看見青宮之覡如有神助,安然無恙地走出毒室,而他們的領導者覡申卻倒在地上,渾身抽搐,意識不清。
如果神使的身份,必須經過神的考核,那麽今日的毒室便是一場考核,青宮之覡是真正的神使,不懼毒物,而覡申顯然已遭神明遺棄。
外面的陽光如此燦爛,萬物熠熠生輝,真奇怪,照在身上卻帶著寒意,使人四肢發涼,明明是盛夏,為何風卻像冬天一樣令人難受。
步入祠廟奢華而寬闊的院子,拚命地呼吸新鮮的空氣,早將後方的混亂置之腦後,而前方擦身而過,湧向主殿的人群則仿佛鬼影,有不真實之感。青南的腳步漸漸慢下來,憑借意志力使自己站直身體,緩緩將頭抬起,他將要發出的痛苦呻今聲咽下,並抑製住想要嘔吐的強烈感覺。
眩暈感陣陣襲來,袖子下面是拳起的手,凸出的骨節發白。
“覡鷺,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覡鷺?”
是青露的聲音。
定神一看,青露已經來到跟前,臉上露出緊張的表情,他時常陪伴青南,已經察覺出對方的不對勁。
青露伸出手,摸到青南的手腕,涼得像井水,失去溫度,他嚇了一跳,將手縮回。
他想詢問,見青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再不敢吱聲。
青露心中惴惴不安,他發現覡鷺雖然一聲不吭,但臉色蒼白,模樣顯得很疲憊。
在意識到覡申下毒那一刻起,青南便知道自己只有一種選擇,用覡申選擇的方式擊垮他。
從而令覡申所代表的簇地巫覡勢力對嫁往簇地的青宮之巫生出畏懼之心。
青南不會容忍如此強烈的惡意存在,與其讓這份惡意化作毒藥,有機會實施於青貞身上,不如由自己來化解並將覡申這條毒蛇拔牙。
第24章
玄暘離開羽邑前夜
簡易的木棚擋住夜風, 營地的火映亮不大的空間,與及身處其中的兩人,屋外是無盡的漆黑, 月光暗淡, 照不透層層疊疊的林霧。
身處林郊,北面便是層層疊疊的山巒, 無論是屋中兩人,還是這棟簡易的小小的棚屋, 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們相擁在野地裡,身上蓋著一張暖和的黑熊皮毛, 身下是柔軟的稻草與荻席。
“床”很小, 本來便是玄暘小憩的地方,哪怕白日在營地忙活, 夜晚他總是會回青宮過夜,睡在青南的寢室裡。
今夜不同以往,兩人都沒有回幽深的青宮,而是入宿郊野,野宿對玄暘而言是尋常事, 對青南而言, 是稀罕事。
汗水使皮膚顯得光滑, 並逐漸被自身與火焰的溫度蒸發, 玄暘光著上身坐在營火邊,他濕淋淋的頭髮披散, 此時的模樣頗為粗獷, 火光映亮的臉龐俊美, 眼瞼低垂,似乎陷入沉思。
他目光垂視於火上的陶盉, 陶盉中的醴酒沸騰,酒氣四溢,他卻毫無察覺,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臉上難得流露出愁思的情緒。
強健的體魄,寬厚的肩膀,豐茂的頭髮,似乎比常人大更具智慧的腦袋,能使他苦惱的顯然不是野獸,不是人情世故。
“是五溪城的醴酒?”
青南裹著一件岱夷鬥篷,來到玄暘身旁,他剛坐下,就留意到對方的情緒異於平常,沒有得到答覆。
“玄暘?”
這一聲喚,仿佛才將他喚醒,他抬起頭,用灼熱如同能將人燒穿的眼神看人,使青南感到回憶起纏綿時對方的眼神。
玄暘的岱夷鬥篷穿在青南身上顯得特別寬大,露出白皙的脖頸,烏黑的長發披散,與鬥篷一樣幾乎要垂在地上,鬥篷下是光著的雙腳。
青宮之覡摘去了那些象征神性的佩玉,脫去了華美的絲袍,取下了羽冠,在戀人面前毫無保留,唯有額前的神徽還想彰顯他的神性,卻為發絲遮掩,和黑色的眼眸一樣,朦朧不清。
玄暘猛地揪住青南的鬥篷,將他按倒在地上,火焰啪啪燃燒,屋中氣溫似乎也隨之騰升,天旋地轉,腦袋有片刻空白,仍在持續的激烈擁抱和長吻使青南喘不上氣,他用力去推這個莽夫,對方的手指卻緊緊纏著他的發絲,兩人無法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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