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饗宴上,早用它們跟人換了瑪瑙珠子。”
玄暘從腰側的那隻布袋裡邊掏出穿著細繩的瑪瑙珠子,有五顆。
把瑪瑙珠子放在自己的手心端詳,不說十分圓滾,管鑽技術也相當高超,闕月說:“那人喝醉了吧。”
“應該是。”
玄暘視線落在青南所在的位置,抬腳就要朝那方向走去。
此刻不想與他單獨交談,青南離開站立的位置,朝巨樹走來,闕月招呼:“我聽說羽人族的土地上有很多古老林子,樹木巨大,羽邑還有一棵非常高的神樹,在羽邑建成之前就有了。鷺神使,覺得這棵樹有多少年歲呢?”
青南走到巨樹下,撫摸樹身,巨木見得多了,不覺得新奇:“是棵柏樹,從樹圍與樹乾的紋理看,應該有千歲之久。”
羽邑那棵特別高的神樹,是棵檜木,太過古老,無法推測它的年歲,傳說羽人族來到羽邑這片土地時,它就已經存在了,被羽人族視作神樹。
站在羽邑宮城的城牆上,遠遠眺望,神樹孤零零立在羽邑東面的谷道邊,像根清瘦的竹竿,它身旁的樹木,宛如一叢小草。
第一次走近神樹的人,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羽邑有規模宏大的宮城,宮城的房屋大多已經倒塌,青宮是宮城建築群裡的一部分,年久失修,屋簷斑駁,顯得破舊而清冷。
少年青南用石臼將昨日采摘的鬼藤根搗碎,他聽見屋外青宮大覡與玄暘的舅父舒紀的交談聲。
“還以為你們會再住些時日,這麽說來帝君(羽人族的神)祭日過後就要離開?”
“是呀,原本沒打算待到帝君祭典,阿暘還沒看過羽人族的祭典,說他想看,索性就多留兩日。”
石臼與石杵突然從土台上摔落在地,險些砸傷腳趾,青南過了好一會兒,才呆呆的蹲下身,將東西拾起。
在此之前,玄暘根本沒提過要離開羽邑,他和青南天天待在一起,卻一句也沒提。
“今年青宮的帝君祭日,會有一位新神使參與祭祀。”
“青南嗎?他到了成為神使的年齡吧。可惜啦,那麽漂亮的臉蛋,也要一輩子戴上面具。”
“到年齡了。”
青宮大覡與舒紀的交談聲漸漸遠去,他們穿過遊廊,登上石階,前往青宮的主殿。
玄暘離開羽邑那天,和他舅舅走的是宮城的東門,那是通往岱夷的方向。
青南臉龐被面具遮住,頭戴華美的白羽冠,身穿素白長袍佇立在郭城殘破的城牆上,遠遠目送。
晨風帶來初秋的寒意,高處風聲呼嘯,將他盛裝的服飾吹得凌亂,在烈風中,少年的身形稍顯單薄。
背上一大堆行囊,攜帶弓箭,手裡還執柄長矛,少年玄暘的身姿挺拔,舉止從容不迫,他站在舅舅身旁,與前來送行的羽邑居民一一話別。
離開之前,玄暘回過頭,看見城牆上的青南,他揚起頭微笑,嘴裡喊著什麽,他用力揮了揮手,然後轉身走了。
舅甥從羽邑那棵極其高大,不知年歲幾何的神樹旁走過,他們腳下的山道延伸至林谷。
距離如此遙遠,遙望兩個人影如同草籽般微小,在青南眼前逐漸消失不見,如同被風攜去。
“我贏了,我爬得最高!”
月牙坐在高高的樹乾上揮著手歡呼,小辰還在努力往上爬,看來很不服氣。
兩個小孩本來在清點樹上的箭,忽然起了玩心,比賽誰爬得更高。
“你們兩個都給我下來!”闕月單手叉腰,在地上呵斥。
青南將撫摸大樹的手移開,抬起頭來,冷不丁對上玄暘的目光,視線交織,青南挪開臉。
玄暘的肩膀靠在樹乾上,目光始終沒離開青南,他沒說話,但看得出來,他很想說點什麽。
第10章
三月節的饗宴還在繼續,五溪城的城主皋月又一次設宴,這次是為岱夷族的三位尊客踐行,他們明早就要踏上新的旅程。
木俎上是烤豬肉,熱騰騰冒氣,散發著油肪烤焦的誘人香味,令人食指大動,一名客人急不可耐的取出骨匕,就要去切割豬肉,骨匕小巧,切得費勁,坐在一旁的沅叟笑呵呵:“不是有羽族刀嗎?你拿羽族刀切肉。”
圍著大木案就餐的有五人,青南坐在一角,左右都有空位,其余人紛紛擠在一起,有意避讓。
原本人們就畏懼青南的巫祝身份,更何況現在有關於鷺神使動動手指就讓高地族戰士倒地打滾的傳言,傳得很離奇。
青南本來低頭酌酒,聽見這句話,忽地抬起頭來,看向被人執在手中的石刀,第一次仔細端詳它。
形製十分類似青宮祭祀用的切肉刀,不,應該說一模一樣,使用相同的石材,刀刃一邊呈鈍圓狀,一邊呈尖銳狀,刀柄傾斜,具備一致的獨特造型。
青南琢磨:“羽族刀?”
拿石刀切割豬肉的客人,秉承著尊老愛幼的習俗,將切下的第一塊豬肉給沅叟,沅叟用竹箸夾起那塊豬肉,慢吞吞說:“這樣的切肉刀,經常在饗宴上出現,原本就是從羽人族那兒學來,人們忘記來歷,但還保留叫法。”
青南呷口酒,平淡地說:“應該是相當久遠的事吧,在羽邑已經很少人使用,只有青宮舉行祭祀,才會用到這種切肉刀。”
“老叟年幼時,愛坐在火塘邊聽老祖父講以前的故事,確實是相當久遠的事。羽人族曾經很興盛,據說千年前,大地上還沒有什麽像樣的城邑,羽人族就在南方建起一座巨大都邑,那座都邑就是羽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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