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南悠悠道:“在大地的最南端,那裡草木常綠,春暖花開。”
青南和青露在小鷹城追上皋規的旅隊,他們在小鷹城聽到文邑的更多消息,將所有消息匯總,即是:春時,文邑王平定裕人之亂,誅殺反叛的裕伯,並寬恕裕伯之子裕啟與族人,未趕盡殺絕。
遭裕伯俘虜的文邑王之子——文曜(帝子)活著返回文邑,他沒遭到殺害。
北地陷入動亂,北邊的靳人果然如玄暘意料大批南下,文邑軍隊與靳人作戰,最終擊潰靳人,守住北邊要隘。
文邑王的征伐沒有就此停止,鷂城人進據河東,在鴟鵂氏的故地築城,文邑王出於自身安危的考慮,出兵河東。
地中到處都是戰火,人們早習以為常,文邑王將戰爭擋在都邑外頭,文邑居民的生活應該未受到太多影響。
“如果文邑事了,秋天我在盤城渡口等你。”
玄暘離開時,說過這麽一句話。
如今,文邑的事未了。
盤城應該不會有等待之人。
玄暘,你可安好?
南下之路越走越冷,冬天的步伐臨近。
皋規是旅隊的領隊,亦是位經驗老道的旅人,憑借豐富的閱歷與及多年建立的人脈,他率領的旅隊能在冬日前進,而不必找處聚落過冬,等待明春到來。
抵達盤城時,天氣特別晴好,旅隊成員被冷風刮得發僵的臉終於有了笑意。
青南身披一件青色大氅,手執巫杖,他身姿如同風崖上的松木,他站在盤城的城門外,冰冷面具下是微微勾起的嘴角,青露裹著厚實的羊毛鬥篷,蓬松得像隻羊,他個頭高挑,有雙大長腳,下巴仰起,眉宇間的秀美不知於何時消失,生出了幾分英氣。
漫長的旅程深刻地改變了他。
盤城位於大江北岸,與南岸的大皋城遙遙相望,它是座江皋人建的城,但城中有大半居民是地中族人。
兩族混居,關系和睦。
盤城的繁榮不同於其它地方,不是因為手工業,也不是因為人們田種得好,它是一處渡口,是通行南北的要道。
南北的物品在這裡流通,人們在這裡交易,在這裡互通有無。
初冬的渡口寂靜,鮮少有船只靠岸,冬季偶發的大風曾掀翻船隻,揚起的大浪吞噬船上人員,在渡口邊上生活的漁夫還會講述一些離奇又驚險的故事,譬如江中有像房子一樣大的鼉,有比船還長的魚。
盤城的南門通往渡口,南門外的居民從事農業勞動,他們種粟也種稻,幾乎家家戶戶都養豬與狗。
狗吠聲成片時,往往意味著有一支旅隊新抵達盤城,並且正在出城前往渡口,這是件稀罕事。
旅隊一般都住在城中,受到城主招待,何況冬日裡城郊直面江邊呼呼響的大風,又沒有牆城擋風,住在城郊可不得凍得打哆嗦。
有居民出門探看,果然見到一支江皋人的旅隊,領隊還相當眼熟,是老熟人皋規,隊伍中有一位南方巫祝,他身穿巫袍,戴著羽冠,他的隨從牽著一隻異獸,是那異獸使得家家戶戶的狗子狂吠。
只見那巫祝伸出手觸碰吠叫的狗子,手掌還未貼上狗頭,那隻狗子已經後腳蹲地,像似在畏懼,又似在討好般嗚嗚叫著。
狗的嗅覺靈敏,定是聞到令它害怕的氣息。
“把狗都看好,別嚇著馬!”皋規朝居民叫囔,語氣嚴厲。
馬若是受驚爭脫韁繩,踩踏人群,那將是相當危險的事。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哪來的呀?”
“它會咬人嗎?”
居民很好奇,但也感到不安,他們生活在盤城,經常能看到北方的新奇事物,但還是頭一遭看見這類四條腿長脖子,叫聲響亮又難聽的異獸。
盤城很小,城中住著權貴與手工業從業人員,他們往往見多識廣,對北方來的任何稀奇古怪的事物都不會有太大反應,城外居民則不同。
人們遠遠觀看,不敢挨近,不論是那位南方巫祝,還是那隻異獸都使他們選擇保持距離。
皋規在江對岸的大皋城有座豪宅,他是大皋君的親信,春時他率領旅隊出使北方的大鷹城,秋冬時返回,這樣的旅程他已經走過許多趟。
他有一艘船,就停在渡口,渡口還有專門看護船隻的人,與及供人員居住的屋舍。
有仆人打掃,寬敞漂亮的屋舍,溫暖舒適的寢室,與其在城內向城主借宿,皋規和他的旅隊更喜歡住在城外,自在又快活。
馬的出現使城郊的居民震動,他們跟隨在旅隊後面,直到將旅隊送到渡口,送進一座大院裡,才在皋規的勸說下散去。
青露將馬牽到院子裡,把馬韁拴在一棵樹上,他不慌不忙喂馬,時而將目光落在正在交談的青南與皋規身上。
在旁聽了一會兒,青露上前,對皋規說道:“人能上船,馬肯定也可以,我有辦法。”
見青露信誓旦旦,皋規同意看看青露的方法。
經驗豐富的船員能夠憑借大自然的各種事物預測天氣變化,巫祝也能,在盤城,大概只有皋規的旅隊敢在冬日渡江。
馬被蒙上眼睛,由青露牽上木板,木板搭在船身上,船身搖擺,木板晃動,馬兒驚恐下四蹄亂蹬,躍落水中。
如是再三,反覆失敗,反覆嘗試,青露想盡辦法,終於還是將馬“騙”上了船。這大概是第一匹渡過大江,前往南方的馬,它來自遙遠的西離,一個絕大多數人聞所未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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