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那人點下頭,隼蹠將韁繩交到青露手中,說道:“我們日後大概不會再相見,路途遙遠,自己保重。”
丘墟有支旅隊要前往套河城,路上會經過大鷹城,領隊能說幾句地中語,而他攜帶的器物也十分珍貴,是西離的白玉。
西離玉白潔似雪,細膩如油脂,是天底下最純淨,最通透的玉料,小小一塊玉料,在地中便能換來珍貴的象牙器與絲袍。
天剛蒙蒙亮,丘墟的旅隊便就出發,青南與青露隨同他們翻越一道山梁,回望曾經居住過的聚落方向,那聚落已經不見,被綿延起伏的丘陵阻擋住視線。
“隼蹠說覡鷺是大鷹城的尊客,身上有鷹金嗣子的帶鉤,能不能給我看看?”領隊說的地中語口音很重,他態度很恭敬。
青南出示鷹金的帶鉤,說道:“此物過往的旅隊都識得,路途若是遭遇劫匪,可以憑借它向其他旅隊求助。”
見到帶鉤,仔細辨認,領隊很高興,說道:“我這支旅隊這麽多人,可不怕劫匪。它的用途很多,你們難道從沒向高地的城主出示過這件物品嗎?”
“西旌的各貞認識沿途的城主,它未派上用場。”
聽見青南的話,丘墟領隊說:“不只高地,就是拿著它去江皋族人的土地,大皋君見到它,也得設宴款待你。”
收起帶鉤,青南將它放回隨身攜帶的布袋中,就在這時,青露睨見布袋中有一件金色的物品,閃著亮眼的光,他意識到那是一面青銅鏡。
隼蹠贈予覡鷺的青銅鏡。
這東西太貴重,卻不知覡鷺回贈他什麽?
那個黃昏,隼蹠進入青南房間,他遞上青銅鏡做為離別贈禮,並拒收青南回贈的象牙飾,他提了個要求。
青南最終答應了他。
將面具往上推至額頭,青南擋住額上的神徽。
隼蹠的瞳孔放大,又緩緩收縮,他還想仔細端詳那張昳麗的臉龐,而青南已經將面具戴回去。
隼蹠問:“玄暘見過嗎?”
青南答:“見過。”
“南方人都長得這般俊秀嗎?”
聽見隼蹠的話,青南淡語:“有美有醜,各地都一樣。”
“覡鷺,做為朋友,我有句話想勸你。”
“請說。”
“天下廣闊,你我屹立天地,歷閱山河,窺視星辰,日後大有作為,你不該淹滯於南土,一生與沼澤禽鳥為伴。他日若有機會,希望還能再與你相見,無論是在地中,還是在高地。”
青南回憶隼蹠最後說的這句話,當時他並未答覆。
漫長的旅途總是有終點,青南的終點是南方連綿不斷的森林與山地,是雨霧蒙蒙的湖泊與沼澤,那是他的故鄉。
青南撫摸馬背上的行囊,行囊裡邊有覡鸛記載旅居收獲的木板與自己記載一路見聞的布帛,還有青露於各地收集的奇異物品。
長路漫漫,終歸故裡。
第53章
秋季到來, 秋風給大地更換顏色,綠色越來越少,黃色日益增多, 高地一片蒼黃, 氣溫驟冷。
仿佛是遭到寒風的追擊,丘墟的旅隊一刻不停地趕路, 抵達大鷹城時,秋意正濃, 晨風吹拂大地,大鷹城的居民縮頭縮腦到戶外取水, 喂牲畜。
大鷹君嗣子鷹金的居所相當溫暖, 青露為保暖衣物穿得特別厚實,進室內後熱得他將羊毛鬥篷脫下, 搭在手臂上,他侍立一旁,聽覡鷺與鷹金交談,等待嗣子的仆人將一箱覡鷺於初春寄存的物品取來。
青露見覡鷺將一罐藥粉與一盒藥材交給鷹金,兩人用地中語交談, 有一部分內容青露能聽懂, 即便聽不懂, 他也知道是治療“西離疫”——熱病的藥。
這是大鷹城嗣子想要的東西。
“覡鷺, 你所說的‘東甸死疫’,可曾在別處出現?”
“西離人說他們祖輩曾見過類似的大疫, 並認為與荒年有關系, 饑荒到來, 死疫跟隨其後。”
“饑荒。”
鷹金輕笑一聲,他道:“近年高地荒年常見, 從未有過死疫,如此看來‘死疫’才稱得上是真正的‘西離疫’。”
兩人交談時,已有名仆人抱來一口箱子,青露上前打開箱子,察看裡邊的帛書與皮卷。
自然是保存完好,無一遺失。
“覡鷺,你想要什麽獎賞?”鷹金將木案上的藥粉與藥材遞予身邊的侍從,他轉過身來看視眼前人,他向來慷慨。
西離之行使覡鷺的身形消瘦,想來很艱苦,身上的長袍也有幾處破損的地方,他沒來得及更換新衣物,便前來見鷹金。
“我已經得到嗣子的獎賞。”青南指的是鷹金贈予他的青銅帶鉤。
青露將木箱抱在胸前,抱得很緊,仿佛抱的不是寫有符號文字的布帛和皮卷,而是美玉與象牙。
“我有一事想問嗣子。”
“說吧。”
“大皋城來的旅隊是否已經離去,我前往西離前,見他們駐扎在冶煉作坊那兒。”
“你說的是皋規的旅隊,那支旅隊已經離開,前日去往小鷹城,我遣人送你們去小鷹城,或許還能追上。”
“多謝。”
青南行禮,辭別。
“覡鷺。”
聽見喚聲,青南回過頭,鷹金問:“你們羽人族的故鄉是怎樣地方?”
你們。
他透過我看見了另一個身影,覡鸛。
大鷹金的嗣子對兩代青宮之覡生出了敬意,對那縹緲的南方亦有些許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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