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玄邴在玄夷城中失了民心,可也不想看到玄谷當我們的國君,玄谷從小到大就沒乾過一件好事,在家把他那些妻妾像牲畜一樣打罵,對下人更是殘酷。
我去文邑的路上就聽說文邑出了大事,文邑北境的裕伯叛變,將文邑王的嗣子掠走,後面又聽說文邑的軍隊在北裕與靳人作戰,心想這可麻煩了,玄暘肯定不在文邑,還得去北裕找他。
等我到達文邑,又聽說文邑王已經殺死裕伯,文邑嗣子也給救回來了,那些靳人挺能打,可也不是玄暘的對手。
正是玄暘親自率領文邑士兵,將靳人趕出北裕。
我還是來遲了,玄暘不在文邑,也不在北裕,文邑的祁珍跟我說玄暘前些天剛離開,說是要去盤城。
我嘛,沒別的本事,就是腿跑得特別快。
我在白湖追上玄暘,告訴他老國君快不行了,是玄邴派我來請他回去,他不肯。”
麂子歎聲氣,把兩條大長腿換個位置擺放,他一隻手臂搭在膝蓋上,垂著眼,喃喃道:“我就說啊,我說為什麽別的地方有難你都幫,你幫高坪人守城,你幫文邑王擊敗靳人,就對自己人你不管不顧。
我那時特別著急,話說得狠了。”
“玄暘叫我別急,讓我將玄夷城的事仔仔細細說給他聽,我就把我們的擔憂與及城中的傳言都說了。
當日玄暘就同我回去,我們不停趕路,趕到玄夷城時,老國君已經死去,葬禮還沒辦,城中家家戶戶關緊門,人人都很害怕,甚至有人說霽夷的軍隊已經渡過霽水,隨時會攻進玄夷城。
我急著要去宮城見玄邴,被一群人攔在外頭,這些人中既有宮城護衛也有霽夷人,他們與玄谷是一夥的,宮城已經淪陷。
玄暘組織一些人攻打宮城,那場戰鬥很激烈,我被人打傷,如今額頭這兒還有傷疤。
我和玄暘找到玄邴時,玄邴剛跟人發生過打鬥,他渾身是血,像傻了那樣抱著皋姬夫人,皋姬夫人被玄谷的手下刺傷,差點沒命。
有忠心玄邴的護衛抱著小玄虞逃出宮城,覡鷺還記得小玄虞吧,他是玄邴和皋姬夫人唯一的兒子。有人看見玄谷親自帶人進林子追捕護衛與小玄虞,玄谷不僅要殺掉玄邴,還要殺死他的子嗣。
玄暘率領九名岱夷勇士進入林子,他們抓獲玄谷與他那幫惡毒的親信,還把小玄虞救回來。
如果不是玄暘,那孩子救不回來,當時玄谷已經將他倒提起來,把頭按在水中,想要溺死他。玄暘一連射殺數人,又從高崖上縱身躍入水潭,將小玄虞從水中撈出來。”
青南一直保持沉默,唯獨聽到這裡,他的手握起,猛地抬起頭,問道:“玄暘可曾受傷?”
麂子點了點頭,卻因為粗心大意,沒留意傾聽人特別在意這件事,而是繼續往下講述:“城裡的動亂是解決了,可是還有已經渡過霽水,在北岸駐扎的霽夷敵軍,他們隨時可能攻擊玄夷城。玄暘倉促之中還是組織出一支八百人的軍隊,率領他們去跟霽夷君談判。我不知道談判的過程,我當時在養傷沒有跟隨,只聽回來的人說,玄暘跟霽夷君進了帳篷,沒多久霽夷君就下令撤兵。
玄暘對霽夷君說了什麽?沒人知道,總之霽夷君當天就撤退了。
傷勢太重,玄邴一直在養傷,玄暘主持葬禮,埋葬了老國君。
我記得葬禮結束後的第二天,城裡的人全都堵在宮城門口,城郊的人全擠在城門外,不知道是誰傳言玄暘要回去文邑,玄夷人不想讓他離開,擔心他一離開,城中又得亂,霽夷大軍會又折返回來。
玄邴拖著條傷腳,帶頭堵在玄暘居所外頭,那場面,烏泱泱都是人頭,我感覺有上千人,好像全城的人都擠在那兒。
大家都特別激動,尤其是玉石作坊的那些玉匠,他們向玄暘哭訴玄谷的暴行。那日玄谷帶手下闖入宮城,將宮城控制,又派親信率人去玉石作坊索要玉器,老國君有一件玉器正在製作,是件王器,玄谷要這件王器。
他一直都想成為玄夷的王。
玉匠哪裡肯給,那幫惡徒就抓住阿傾,把他的兩根手指頭剁下來,逼迫玉匠把王器交出來。
阿傾是玉石作坊最年輕,也是最有才華的玉匠,就這麽失去手指,日後恐怕再也沒法制玉。
當時啊,阿傾就站在門口,人憔悴得不行,右手的小指頭和無名指都不見了,手掌纏著染血的布條。
人們一直懇求玄暘留下來,我見他很為難,可當他看到阿傾的殘指,臉色都變了。後來,玄暘點頭說他會留下,並讓大夥都散去。”
結束這一段長長的講述,麂子舒了口氣,一掃先前的惆悵,他說道:“就這樣,玄暘成為我們玄夷人的王,國人為這件喜事奔走相告。我們的新國君祭祀祠廟時,當著廟祝與及所有參加者說:立賢不立長是玄夷人的老規矩,日後有適合的繼承人,他將冊立嗣子並退位。”
麂子抓了抓腦袋,面上有笑意:“大家都覺得國君的兒子肯定很出色,他可是‘白宗獐牙’之子啊。”
青南站起身,看著滿池的蓮花,回道:“兒子有可能繼承父親的稟賦。”
然而,玄暘不會有子嗣。
這便是為什麽,玄暘要宣稱他立賢不立親,冊立嗣子後就退位。
“麂子多謝你告訴我這些事。”
麂子見到覡鷺嘴角擴大的笑意,看得發呆,原來覡鷺也有這麽恣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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