麂子離開時,懷裡揣著一隻羽人族漆盒,漆盒上繪有紅黑相間的神鳥圖案,漆盒中放置一枚竹片與三顆王樹果實。
青南使用文邑文字,以流暢的筆觸在竹片上寫下:南人不至,南物可贈;杳杳東土,念之思之。
麓邑的祠廟與祭壇在第二年的春日才營建完畢,它們是最晚建成的公共設施,青南與覡鴒都不約而同的選擇優先營建居民屋舍、挖井與及加深壕溝。
隨著祠廟與祭壇落成,羽邑青宮的器物便陸續轉移至麓邑,此時羽邑只剩最後幾戶人家,他們不舍得世代居住的地方,念念不舍。
覡鴒告知他們麓邑為他們建起新屋舍,什麽時候想過去都行,但務必在雨季到來前遷徙。
羽邑的水患將一年比一年嚴重,失去居民後,再無人清理溝渠,築高河堤,水將淹沒宮城,郭城的沼澤也將快速擴張,空蕩失修的建築會成為野獸與飛禽的家。
這一年的夏日,大雨衝刷羽邑的城牆、與及朽敗的青宮,塌倒的民舍,山洪滾滾仿佛從空中傾泄而下,幾隻被雨淋得瑟抖的走禽遊蕩在廣場上,更多的飛禽落在青宮的遊廊下避雨。
此時羽邑已經沒有任何居民,留守的巫鶴走了,最後的那幾戶人家也走了,一同前往新家園。
玄夷城的工匠也在這個夏天離去,他們在鹿邑居住一年,走時人人都能說幾句羽人族的話,他們攜帶麓邑居民慷慨無比的饋贈,背上沉沉的行囊。
青南親自將這些玄夷工匠送至魚埠,目送他們乘船遠去。
為營建麓邑,年複一年忙碌,幾乎沒有閑暇的時光,但那日,青南看見風帆鼓動駛向東方,他發現自己的思念之情是如此劇烈。
晴朗的一天,巫鶴在祠廟接見簇地使者,使者送來簇地王妃祝賀新邑落成的禮物,屋外,青鬱提著一隻陶壺為院中的草木澆水,他已經長成一位少年,容貌清秀,有一雙黑亮的眼睛。
草藥房內,青橘正在製作藥物,她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將石臼中的根塊用力碾碎,忘乎所以。
竹文室裡,青雲整理從青宮搬遷來的大量竹文,他將一枚陳舊的竹片拭去灰塵,低頭釋讀上面的符號。
廣場上人聲鼎沸,無數人圍簇在覡鴒身旁,另有一些人在比試弓箭,舉行格鬥,這是一場選拔比賽,為麓邑挑選勇士。
烏狶與不少獵人身穿皮甲,手執盾矛在壕溝外巡視,他們身後跟著兩條狗子。
青南悠然漫步在石徑上,筆直的石徑一頭通往祭壇,一頭通往祠廟,路過鮮花盛開的道路,見到下方熱鬧的廣場,他嘴角有淡淡笑意。
麓邑的風吹拂他的絲袍,羽冠上白色的翎羽在風中擺動。
第56章
王樹是南方植物, 將種子親手栽入土時,玄暘不確定它在東方能否生根發芽。
春日萬物萌生,這麽好的時節, 它的嫩芽總該鑽出泥土, 沐浴於陽光下吧。
三顆王樹種子,最終僅一顆在春雨中萌發。
棠花落的宅院有仆人照料院中的花草, 但如果他們的國君離開宮城,前來棠花落暫住時, 小小的王樹樹苗總是會得到國君的特別照顧,親自澆水, 貓腰拔除它周邊生長的雜草, 悉心呵護。
宅院裡的仆人都知道這是一株珍貴的南方植物,是國君的寶貝。
從春至夏, 它長高了不少,有繁茂的葉子,瘦長的枝乾,仆人圍在它身旁,談論這棵植物會不會開花, 能不能結果。
它開的花會像海棠一樣美麗嗎?
花有沒有香氣?
它的果實能吃嗎?
好吃嗎?
這得是多年以後的事, 如今尚小, 等長大後才會將鮮花開滿枝頭。
秋葉紛飛時, 宅院裡的仆人聽聞國君派遣去南方的工匠已經返回,工匠們在南方學會不少新技能, 工匠的北歸使國君大為欣喜, 他召集人手對棠花落的宅院進行修繕。
仿佛有什麽尊客即將到訪這裡似的, 所以主人精心布置居所。
冬日來臨,國君時常返回棠花落, 他擔心雪花凍傷王樹樹苗,讓人在樹苗上方搭一個小棚子。
有仆人聲稱曾看見國君對樹苗說著聽不懂的話語,也許是地中語,也許是南方話,國君以前是一位旅人,他哪的話都會說。
這一年玄夷城的雪不大,落在王樹上方的小木棚上,很快融化為水。
細雪綿綿,玄暘在棠花落的宅院居住數日,享受久違的清閑時光,他在宮城總是不停地接見他人,事務繁忙,待在棠花落這棟古老的宅院裡,仿佛將自己藏進山野中,有滿山遍野的海棠樹做為屏障,這裡是他閑居的地方,外人不會冒然闖入。
宅院的仆人想起國君秋時命人將屋舍裡裡外外修葺一番,他們還以為會有尊客到訪。
直到整個冬日結束,都沒有客人來訪,國君佇立庭院,形隻影單。
春日燦爛,海棠花開,棠花落美若仙境。
種在庭院中的王樹苗比前年長高許多,分出枝椏,葉片碧綠油亮。
玄暘沒有空閑回來照顧王樹,更別談到棠花落賞花,他在宮城裡,正坐在大殿上,聽文邑使臣向他講述地中的戰事,烽火四起,地中打成一片,唯有文邑不受戰爭影響,文邑很強大,但還沒能力一統地中。
“帝徵說地中東邊的戰事多與岱夷相關,地中與岱夷兩族在此處雜居,歷來爭奪不休,又說若是有一位岱夷話事人在,與他聯手調解兩族間的紛爭,將是一件大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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