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都擺在那,還能冤枉你不成?”承桓帝又踹了一腳,隨即讓禁軍將他押下去,喝了幾口茶,朝門外吼了一句:“滾進來!”
蕭承凜嚇得一個激靈,後退幾步抓住姚印清的胳膊,目光殷殷,真的不一塊進去?我害怕。
“皇上又不會吃了你。”姚印清用力抽回手:“出息點。”
蕭承凜磨磨唧唧,半天沒挪動一步,直到裡頭又傳出一句“再不快滾打斷你狗腿”,才迅速走了進去,入內後跪在禦案前,縮手埋頭,一看就很貪生怕死。
承桓帝垂指拾起棋盤上的棋子,把棋子扔回了棋簍裡,聲音涼薄:“你帶兵去搜查景王府。”
蕭承凜點頭:“兒臣這就去。”
說完,立馬起身想溜。
“站住。”承桓帝凝視著他,走近兩步,冷著臉的時候帝王氣場一下子就出來了:“你跟那個謝家子,到底什麽關系?”
“好……好兄弟。”
蕭承凜平生最怕自家父皇和大皇兄,又敬又畏,所以說這話時唯唯諾諾,眼神飄忽,就莫名多了幾分明顯有鬼的心虛,以至於“好兄弟”這三字聽起來並沒有那麽純潔。
承桓帝忍著脾氣,盡量擺出副老父親的慈祥姿態:“謝少裴在姑蘇救過太子,姚印清已經同朕說過,你這呆頭傻腦的模樣,搞哪門子替兄報恩還債,是不是想著以身相許?”
蕭承凜摸摸下巴,倒還認真思考起來,很講義氣地說:“若能替皇兄償還恩情,別說以身相許,要兒臣入贅也沒問題。”
“你還想入贅?!”承桓帝陡然怒了,抄起靠枕砸過去:“少拿太子說事,什麽好兄弟,你以為朕信嗎?朕就問你,你是不是喜歡人家?想娶回府中當王妃?”
蕭承凜的思維此時還停留在“我想跟他搞好關系當兄弟”的純潔階段,聞言沒有一點點防備,當場後退一步以示震驚,他乾咽了一下口水,腦海中湧現出了不少小話本,基本上都與“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跟我談戀愛”有關,頓時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麽。
承桓帝:“?”
你一副如夢初醒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蕭承凜心中呼啦啦湧上萬語千言,沉浸在綿綿不斷的震驚中以及“為什麽我之前完全沒有看出來”,簡直不可思議極了:“難怪,難怪他不願意跟兒臣當好兄弟,原來如此!”
“……。”承桓帝聽得匪夷所思,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把他說開竅了,但又好像沒有,於是背著手走來走去,走來走去,又煩又暴躁,蕭承凜被晃得頭暈,預感自己將要挨揍,趁他一個沒注意,趕忙撒腿溜了。
承桓帝擼起袖子轉過身,打算揍幾拳出出氣,才發現人早已不見蹤影,只能把帳先記著,反正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遲早揍得他滿地找牙。
自從鄧初瑋招出了一樁樁貪汙徇私的勾當,彈劾謝閣老和景王的折子不計其數,坊間流言也緊跟風向,內宦朝堂皆撤掉了批人,使得宮內宮外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謝少裴被關了兩日,但沒人為難過他,所以不顯半分狼狽。
兩個獄卒在外邊坐著,就著油燈,拈著花生下酒喝,還分了一盤花生給謝少裴。
謝少裴端詳著那盤花生,似乎在思考什麽。
他雖不知道外界如今什麽情況,但大概能琢磨明白一些事。
鄧初瑋應該是承桓帝的棋子,以忠誠的態度去滲入謝氏一黨,為其賣命取得信任,所謂的出謀劃策,不過是要讓他們一步步積累下罪惡,而承桓帝就像是個捕魚人,沉穩地站在風浪裡觀望,表露出來的溫和只是假象,揣摩著最佳撒網時機,把那些罪惡一網打盡,暴曬在了人前,數罪並罰,才能讓謝氏徹底翻不了身。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自己也能毒的狠人,這才該是為帝王者。
謝少裴覺得承桓帝將自己安排到禦前辦差,目的大概是為了方便栽贓嫁禍斬草除根,小皇孫這事,搞不好最後查出來的“罪魁禍首”便是自己。
謝氏這些年太過招搖,扶持的也不是儲君,遲早要被收拾,謝少裴對此早有心理準備,所以沒那麽惶惶不安難以度日,反而覺得早死早超生,也挺好。
承桓帝親自去刑部督察官員辦案,回宮時又順道去了趟丞相府蹭頓晚膳,馮管家奉上了飯後喝的熱茶,垂首侍立在一旁。
丞相試探著開口:“那個鄧初瑋……”
承桓帝用杯蓋悠閑地擋了擋茶末,緩緩吹了一口,這才抬頭看著對方:“謝琮疑心重,隻信任一手提拔上來的門生,不過要當他門生可不容易,鄧初瑋當初費了好幾年的功夫,才終於拜入謝琮門下,他這些年沒少得罪人,太子一黨也沒少針對他,只有將他當做異己來對付,才能讓他深得信任,謝琮自以為洞悉全局,實則什麽都不知道。”
丞相緩緩皺眉:“所以……他們乾的那些謀財害命勾當,皇上一開始,便都是知道的?”
承桓帝靜了片刻,眼裡隱約露出幾分狠絕:“朕自小便學權謀之術,心慈手軟是大忌,朕能忍得了謝氏,能忍得了皇子們爭權奪利同室操戈,卻不能讓太子忍,你也知道,朕素來偏愛太子,誰若敢撼動他儲君的地位,即便是親兒子,朕也不會給太子留下後患。”
丞相輕抿唇角,捋整齊胡子:“那小皇孫……”
燭火搖曳,影子投映在承桓帝的側臉,他陷在昏光裡,抬手揉著眉心:“這件事朕不清楚,也不是朕乾的,鄧初瑋當初匯報給朕的,並沒有謀害小皇孫這一項計劃,景王那邊,也一直咬死不認罪,若非他所為,還能有誰?因著這事,朕就一直想起今年春闈齊琿一案,朕知道有人要害他,想保他不死的,可他還是死了,之後這事幾乎鬧得讓謝琮對鄧初瑋失去信任。”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