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對商長殷的詰問,柳浮生卻表現的極為淡定——不如說,眼下發生的這樣的事情,原本就在劉複生的料想之中。
“七殿下莫急,還請聽在下為您一一道來。”他說,“我是絕不會有害您之心的。”
這話說的極為誠懇,無論是商長殷也好,還是渡鴉也好,都沒有覺出半分的欺瞞來,可見柳浮生當真是這麽想的。
這可當真是稀奇了。畢竟在柳浮生的身上所存在的那些違和感並算不得假。
隨後,商長殷從柳浮生這裡,得到了關於雲天仙城的,更為詳細的情報。
整個雲天仙城的統治分為十二樓五城,此處便無需再過多的贅述。但是值得一提的是,三百年前,雀首隕落,朱雀樓自此再無主星坐鎮,妖魔便開始在這一片土地上肆虐了起來。
盡管朱雀城所屬的鶉首、鶉火、鶉尾三樓的仙人們已然傾盡全力,卻也無法挽回朱雀城境內,妖魔一日更比一日多的事實。
及至三百年之後的今天,朱雀城已經成為了妖魔的樂土,甚至已經不再是適宜人類生存的土地。即便是其他幾城的仙人,等閑也並不願意踏足那裡。
“我因為一些機緣巧合,曾經得到過隻鱗半爪的、朱雀城當中的殘破的地圖。地圖上有一山,名為令丘。”柳浮生向商長殷解釋了自己先前那樣說的緣由,“以此為號,那位析木樓的仙人絕不會有半分的懷疑。”
因為在朱雀城境內,的確有令丘山。既然塗山可生山君,湯山可有鍾意之人,憑什麽令丘上,就不能誕生一位令丘君呢?
商長殷哼笑了一聲。
“你看起來,倒是比我更在意這個仙人的身份啊……”他這般感歎,忽而所有的表情都一收,“柳浮生,你想要從我這裡謀取什麽呢?”
聽到這個問題,柳浮生稍微頓了頓,面上露出一個笑來。
“您說笑了,七殿下。”
青年柔順的低下頭去,是一個臣服的姿態。
“就算是我也會覺得寒心的——畢竟我之所求,從一開始就未曾欺瞞於您。”
他重複著和商長殷第一次剛剛在湯山的山腳下見面的時候,曾經說過的話:“請讓我跟隨在您的身邊,無論是刀山火海,都在所不辭。”
“——這即是,在下唯一所想要達成的心願了。”
第89章 長聲道(十三)
商長殷和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的青年對視了一會兒,隨後面上流露出來了某種令人覺得捉摸不透的笑。
那笑乍一看上去似乎是歡喜的,但是卻引起了渡鴉的側目而視。
他跟在商長殷的身邊,也已經有了一年多的時光。這時間說不上很長,但是也絕對算不上多短——至少已經足夠渡鴉多少了解一些商長殷。
就比如現在。
當看到商長殷的那個笑容的時候,渡鴉的心頭頓時就是一個咯噔。
別人不一定能看出來,難道他還看不出來名?這個笑容所代表的意思是——商長殷現在的心情,可絕對算不得有多麽好。
南國的七皇子並未說好,並未說不好。他向著柳浮生投去來長久的注視,直看的後者心頭一跳,盡管面上尚且還保持著鎮定的神色,但是心頭已經開始惴惴不安了起來。
不是說七皇子說一個只知道遊街打馬、不堪大用的紈絝嗎?為何如今卻是給他帶來了如此可怕的壓迫感?
柳浮生的心頭有非常不妙的預感一閃而過,旋即他急忙開始自我安慰。畢竟是隻身一人流落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沒有來自皇權的的加持的世界當中,再不可能像是以前那樣可以什麽也不去考慮,只要順著自己的心情愉快就好。
如果不能夠自己立起來,而還是一昧的像是在南國的時候那樣的話,那麽根本沒有辦法再這個看似仙山雲海、實則危機四伏的世界當中活下去。
可是現在,商長殷不但活著,而且還活的很好,甚至是已經成為了柳浮生求而不得的“仙人”。
柳浮生想到這裡,心下一凜。之前是他帶著有色眼鏡,用過去固有的認知去看待這位七皇子殿下,這確實是不應該的傲慢。
他理應……將自己的態度和姿態都放的更低一些才是。
這樣想著,柳浮生便飛快的調整了自己在應對商長殷的時候的心境。
“七殿下。”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快要低到了塵埃當中,很難想象,那位在整個南國當中都聲名盛極一時的江南才子,也會有這樣卑微的去祈求他人的時候,“在下只是想要一直隨侍在您的身側……直到我們成功的護送您回到南國。”
他的話說的是如此的誠懇,想來即便是最為鐵石心腸的人,在聽到了這樣的一番內心的剖白之後,都會忍不住的為之動容。倘若有人在面對一位如此真情實感的、將自己的心都捧出來了臣子還依舊咄咄逼人的質疑的話,未免也顯得太過於吹毛求疵了一些。
商長殷“哦?”了一聲,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裡面都像是帶上了幾分莫名的、會讓人平白生出些許不適來的笑意,或者說,調侃:“如此看來,浮生倒當真是對皇室忠心耿耿。”
柳浮生的頭更低了一些,語氣也更恭敬了許多:“七殿下謬讚。”
商長殷又盯著柳浮生看了好一會兒。空氣當中有一種過於沉悶了的氣氛在彌漫,沉重的像是暴雨之前暗沉的天,壓的人甚至連氣都有些要喘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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