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寧細聲安撫,每一句話都得帶上木哥兒,他知道陳生現在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兒子了,只要為了木哥兒好,他什麽都願意做的。
果然。
話說完片刻,一隻紅腫的手便從被窩裡伸出來,掀開被子,不假他人之手費勁的抱起木哥兒,顫抖著下地。
王秀蓮也聞聲過來,她是女人,在這裡更方便,蕭家兄弟便去蕭永福那邊了,阿祥和阿瑞繼續去燒熱水。
陳生小心翼翼將木哥兒放進木桶裡,自己也跟著脫掉衣服進去,輕輕撩著熱水往木哥兒身上灑,小心翼翼撫摸著他身上的傷痕。
王秀蓮隻一眼就落淚不止,她初為人母,最是敏感母愛泛濫的時候,生哥兒身上烏團遍布,後背有些地方還紅腫著,手臂和腰間更是沒一處好地方,不用想都知道是被腳踹的。
不僅是他,連木哥兒小小的身軀上都有些傷痕,可見他夫君是什麽樣的畜生!
“寧哥兒,家裡還有沒有藥酒?”王秀蓮輕聲問。
江以寧瞬間明白,他一抹眼淚:“我這就去拿!”
雖說他對家裡已經熟悉,但免不了有個磕碰,所以總是備著藥酒和藥膏之類的東西,這會聽王秀蓮這樣說,就知道生哥兒身上肯定都是傷痕。
木桶裡的水涼了添熱,來回泡了兩刻鍾,陳生才覺得從裡到外暖和起來。
換好乾淨暖和的衣裳,陳生抱著木哥兒默默落淚,木哥兒從頭到尾都睜著眼睛、緊閉嘴巴,一句話都沒說過,顯然是嚇壞了。
“到底出什麽事了?能告訴我們嗎?”王秀蓮輕聲詢問,一手輕輕握著他手,試圖給他力量。
大概是屋內溫暖,身邊也有可依靠的人,陳生啜泣著將自己的遭遇告訴他們。
自陳勇從牢獄出來,就借口丟臉不出門,成天就知道拿陳生累死累活賺來的幾個子兒喝酒,喝完不見人還好,一旦看到他勢必要拳打腳踢。
陳生自然不能由著他這樣,想到別人都在做事,就也勸他去找點事情做,之前偶爾也會出去賺幾個子兒回來,後來就變本加厲了。
他知道陳勇的脾性,確實不願意多說,可家裡越來越揭不開鍋,隻他自己養家根本遠遠不夠,他就又勸說了兩句,希望他來年開春能找個活計好好做事。
陳勇卻是直接暴怒,一腳就踢在他肚子上,直將陳生踢倒在地,他怒道:“你敢看不起我?你急著勸我做事,不就是見那個瞎子嫁了個有錢人!就是他們把我送去見官的,你居然還敢和他們來往!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那都是誤會,我沒有要看不起你,就是希望你找個活計,咱們家裡也能好過些,我再養養身體,說不定能生兒子了!”陳生哀求著,他是真的希望這個家好,但僅僅靠他自己根本做不到。
“你養個屁身體,這麽久都懷不上,你還生個屁兒子,我們陳家都被你弄絕後了,我看你就是羨慕別人,覺得我沒用!”
陳勇破口大罵,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否則這陳生從前都不會勸說他乾活,現在卻幾乎每天都勸,聽的他耳朵都起繭子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看不起他,否則不用每天都說這種話來刺激他。
越想越氣,拳腳落的更密集了。
哭嚎和求饒聲震天,木哥兒猛的衝出來推搡陳勇,只是他身形小力氣小,陳勇沒事,他卻是一腳就被踢翻了。
“木哥兒,你起開,阿爹沒事……”
木哥兒卻聽不到這些,他從地上爬起來,直接緊緊抱住陳勇的腿,不想讓他繼續踢陳生,但他哪裡控制得住陳勇,只有挨打的份。
陳生趕緊跪地磕頭,哭嚎著:“我錯了,我錯了,我不再說那樣的話了,你別打了別打了!我給你磕頭,給你磕頭!”
“青天白日的鬧成這樣,滾出去!帶著你的哥兒滾!”王金花一臉被吵醒的困倦和厭煩,尖銳的嗓音響起。
陳勇立刻就拽起陳生衣領,一手拽著木哥兒,直接把兩人給關在大門外面了,任由他們怎麽哀求都不曾開門。
別家自然聽到了這些動靜,可陳勇是地痞無賴,平時大家就不敢說他什麽,這會冰天雪地的,就更不會出去受這個罪了,大家關起門生活,誰也不礙誰罷了。
“實在是禽獸不如!”
王秀蓮聽完哽咽怒罵,天底下竟還有這樣的人家,簡直不是人!
“生哥兒,你別回去了,就和木哥兒住我家,不要再回那吃人的地方了。”江以寧強忍著眼淚勸說,“陳勇不是好人,他娘更是惡婆婆!”
“我不回去能怎麽辦,他手裡攥著我的身契,我是被爹娘賣過去的,我除了跟著他還能怎樣?”陳生苦笑,眼淚不住的流,他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江以寧連連搖頭,聲淚俱下:“不是的,不是非要和他一輩子的,二寒說得對,不如就和離,總不至於要木哥兒繼續受這種折磨!”
王秀蓮微微瞪大眼睛,看了看江以寧,又想到陳生滿身的傷,到底沒說什麽。
陳生更是苦不堪言,且不說他是被賣過去,就算不是,他要是真的和離,怕也少不了聽那些閑言碎語,連木哥兒都要跟著遭罪,以後的日子就真的沒法過了。
“不是的,二寒說有辦法的,你別哭,我幫你問問他,一定會有辦法的,你還年輕,木哥兒也小,以後還有很久很久要過的……”江以寧此刻有些怪自己,早知道他就問清楚,也不至於現在說都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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