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的情況?”王文明更慌了,他只知道府城內常常有人去世,哪裡還知道更具體的情況?
他在官員的目光下不敢挪動,身後的主簿忙接話道:“回大人,我們太守近些日子都在忙著府城內的事,每日親力親為,只顧著百姓吃飽避暑的事了,其他的實在沒有精力。”
“哦,那府城死傷情況如何?”官員繼續問。
“約莫、約莫有近百名……”
“荒唐!”那官員驟然冷呵,面目再不如先前那般溫和,他冷眼看著王文明,語氣嘲諷,“自從乾旱,盛原府城患病七百一十人,因病而逝二百九十八人!你身為盛原太守,竟連這些都回答不上!還有臉在府內吃喝享樂!”
“不是的大人,不是的!下官只是累糊塗了,下官每日都在街上賑災布施,實在記不得這些了!”王文明立刻跪地求饒。
說起這些,聖京官員眉目更冷,甚至隱隱淬著陰寒,他氣極反笑:“好!好啊!你既然說日日布施,那我問你,熬煮避暑湯藥的藥材是什麽?每日所耗費藥材幾何?喝藥後百姓情況是否好些?你可有關心詢問?一問百不知,竟還有臉跟我說你每日都在布施!”
“下官、下官……”王文明半句話都說不出,他確實半點事情都沒做,可他也不能就這麽說啊!
他向來躲慣了,盛原府城在他的管控下從未出過大事,因此他也從不需要去考慮過多的問題,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就好,但他沒想到,旱情這樣嚴重時,聖京居然會派人來,先前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他此時覺得腦袋一片混沌,連為自己開脫的話都不知道如何說,這是他從未遇到的情況。
“從前你也是有抱負之人,你努力攀爬到了這般地位,做一城太守,竟這般不知感恩,只知道貪圖享樂,這些竟是要比你的百姓都重要嗎?你可有看過他們離世時乾枯瘦弱的身體,通紅皸裂的皮膚以及被曬乾的眼珠!”
“你沒有!你若是真的有,就做不出這般混帳事來!簡直豬狗不如,喪盡天良!”
王文明跌坐在地,徹底沒了辯解的心思。
那官員冷眼看他:“你還是想想如何保住你這條性命吧!”
他說完甩袖離開,臨走時還不忘吩咐將桌上那些菜全都拿走,分發給府城的百姓。
太守府的事很快就傳到了蕭寒錦幾人的耳朵裡,也因此知曉,王文明往後怕是再無翻身之日,今秋的調令,一定會來了。
賑災官員是帶著藥材和太醫來的,也想來也是只有五大府城才有的待遇,畢竟聖京圍繞五大府城,若是府城出事,聖京也要遭殃。
既是帶了藥材,他們就更不用擔心了,也學著其他商戶在家中歇著,只是那官員卻是挨個找上門了,甚至與他們約在了鮮滿味,偏他們還不得不去。
他們去時,那官員已經在雅間內等著了。
幾人不免有些惶恐,蔣亦疏拱手道:“叫大人久等,請大人饒恕。”
“無妨,我可沒有隨意處置你們的權利。”那官員輕笑,“你們做了這些好事,只有嘉獎的道理。”
“都是草民等人該做的,災難當前,無人能獨善其身,其他商戶也有出力,只是出面的是我們罷了。”蔣亦疏不欲佔別人的好,直言並非只有他們出力。
官員微微點頭:“你們能這般想是最好的,只是眼下還是需要你們繼續幫忙,藥材和銀子方面不用擔心。”
“我們自當盡力,還請大人吩咐。”幾人同應聲道。
這事都找上門了,和之前便更不同了,若是做得好,對方回了聖京幫他們美言幾句,得到誇獎也是好的,若在聖京露了頭角,對他們都是有好處的。
聖京。
前朝議事殿。
“萬愛卿,先前便聽你提及過那小小秀才,如今倒是都進府城做事了。”散朝後,身著明黃的男子高居上位,說這番話時語氣帶笑,可見龍顏甚悅。
方才欽天監來報,不如日將會有雨,他自然是高興的。
“此子確實聰慧,酒樓內美味珍饈數不勝數,微臣慚愧,竟是還惦念著。”萬曾文老臉一紅,說起這話都沒打磕絆。
他便是先前在縣城查帳目的監察禦史萬曾文,但在朝廷內,他是都察院副都禦史,正三品官職。
只是他不敢說更多,只能將蕭寒錦的才智放到做飯菜上,否則陛下會疑心。
陛下輕笑:“能叫你惦記,只怕是不錯的,我聽聞與他一起的幾人,有顏愛卿和蔣愛卿家的兄弟?還有一位藥材公子?”
萬曾文無奈,這哪裡是聽聞,分明就是查的清清楚楚。
他點頭:“是如此。”
陛下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淡聲道:“確實不錯,只是太子那裡,你還要多提點些,莫要叫他再往外跑。”
萬曾文這才稍稍松口氣,他忙拱手:“是。”
太子也並非無故要微服私訪,但陛下卻隻字不提正殿的事,可見對齊家還是……
思來想去,萬曾文還是書信一封送去盛原府城,前去賑災的官員曾是他的學生,應當會明白他的意思。
不管是熬煮湯藥還是送綠豆湯,都只是杯水車薪,只要一日無雨,這種旱情就不可能緩解,任憑他們如何盡人事都無用。
七月本就熱,連月無雨暴曬,地面都好似滾燙著,在外幫著做事的蕭寒錦幾人,自然也不能躲過暑氣,接連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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