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再吃兩口?”蕭寒錦端著米粥輕聲哄著。
若是之前,江以寧使性子,他是絕對要呵斥兩句的,但如今卻是半分情緒都不敢有。
江以寧眉眼微垂,語氣很輕:“我不想吃,我已經吃飽了,很飽了,飽得肚子都鼓起來了。”
視線落到他高高隆起的腹部,蕭寒錦咬了咬牙,他深吸一口氣,扯著臉皮笑:“好,飽了就不吃了,那我扶你走走?”
“也不是很想——好吧。”江以寧本想再說些拒絕的話,但終究沒忍心,他知道自己現在情緒不對,他應該快些調整好自己,然後哄哄二寒的。
但是從前那樣容易說出口的話,這會在舌尖轉個遍都說不出。
他有些討厭這樣的自己。
蕭寒錦察覺到他不願意動,但既然答應了就是好現象,他趕緊扶著他站起來,像從前那樣和他在屋裡走圈圈。
江以寧有些說不出的難受,他能察覺到對方的細心呵護,他想做出些反應回應,但面前就像是有一面看不見的牆壁,阻止他,抗拒他,叫他沒辦法像從前那樣。
他便有些生氣,氣那面牆阻礙自己。
他得做出些反應來,但他能怎麽做呢?
蕭寒錦發現身側人不動,他也停下腳步,順著江以寧的視線落在桌上的碗碟,不等他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抄起茶盞用力砸在地上,茶杯瞬間四分五裂,屍體都濺遠了。
他趕緊去摸江以寧的手,還想要說些安撫他的話,就聽他癡癡笑了起來。
“我能砸爛,能砸爛那面牆……”
“好好好,我知道能砸爛,我們江以寧一向都是最厲害的。”
蕭寒錦說著安撫的話,此時顯然不方便叫婢女們進來,他隻好先將腳下殘存的碎片往旁邊踢。
他將江以寧抱到床榻上,千叮嚀,萬囑咐他不能下地,也顧不得拿外面的掃把,先將顯眼的大碎片往起撿,卻又因為心神不寧,瓷片突然劃破手指,他微微皺眉,血珠便湧了出來。
但他此時顧不上這小小傷口,隨意收拾一番就趕緊守著江以寧了。
他笑道:“別怕,只是碎了隻茶杯,明日就讓人換上新的,你喜歡摔哪個就摔哪個好不好?”
“你受傷了。”
“只是小傷口,你要是不說我都忘記了,吹兩下就能愈合。”蕭寒錦輕聲哄著,他知道江以寧現在的情緒不對,大概是產前抑鬱。
前世他也只是偶爾聽說過,對他這種沒有固定伴侶不婚主義的人來說,孕育生命是很遙遠的事,而且他始終認為,一定是孕婦的情緒沒有被照顧到,所以才會生病。
就如現在,他覺得是自己在某些時候不小心忽略了江以寧,所以才會導致他這樣。
他應該關注著江以寧的情緒,而不是讓對方在這種時候還要為他操心。
可剛想到這裡,他就覺得手指一暖,唇舌觸碰著他的指腹,將上面的血跡舔舐乾淨。
江以寧抬眸,惶然無措地看著他:“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使性子的,二寒你還疼嗎?”
“什麽?”蕭寒錦驚喜異常地看著他,“你剛剛有叫我對嗎?”
“嗯。”江以寧雙目通紅,好似沒了那些鬱氣。
蕭寒錦像是被刺醒一般,他死死盯著江以寧,才發現對方在擔心他的這段時間裡,並沒有任何異常,和從前一模一樣。
他想,或許他有辦法吸引對方的注意了。
傷口不大,確實已經止住血,江以寧還欲準備說些什麽,就感覺膝蓋一沉,二寒的頭枕在他膝蓋上,向來強悍的男人開始示弱了。
“阿寧,我的手好疼,快給我吹吹。”
“好好,都怪我。”江以寧邊吹邊說,“需不需要叫大夫來瞧瞧?你的手金貴,不能傷著的,我再不會亂發脾氣了。”
“我的手確實金貴,平時都要對你拉拉扯扯呢,你可要看好了。”蕭寒錦開著小玩笑,卻是緊緊盯著他,不曾錯過他的每個表情。
江以寧只顧著羞澀,他輕輕將蕭寒錦的手丟出去,眉眼都舒展開,剛欲說些什麽,收回的手便碰到了自己的肚子,一瞬間所有的情緒都消散了。
他差點忘記了,自己已經不是該害羞的年紀,他有寶寶了,以後會變得不好看,二寒也會不喜歡他……盡管他知道對方不是這樣的人,但思緒就是忍不住把別人的情況往自己身上套。
他本身就不是很好的人,他會變得越來越不好,直到被嫌棄。
蕭寒錦眸底閃過一絲痛意,到底還是忍住了,既然如此,那總要再想想辦法吧?
即便是個餿主意。
於是,從這日起,蕭宅的下人們就發現,即便是穿著厚厚的冬衣,他們東家都能經常受傷,不是弄一手的血,就是摔了胳膊腿,或是頸間的皮膚出疹子。
可每次都不見他找大夫,總是要去正君那裡尋求安慰。
江以寧這幾日確實覺得有精神了些,但這也僅僅是因為,他每日都要詢問二寒有沒有受傷,有沒有生病,或者有沒有吃壞肚子。
對方每次難受都要跑到他面前,總會讓他將那些不好的想法拋之腦後,沒有閑心再去想亂七八糟的事。
甚至讓他覺得,如果沒有他二寒一定過得很不好,那不是他想看到的,所以他得打起精神來。
他百無聊賴地將話本放下,這些話本子裡的內容他已經看膩了,他不由得歎息一聲,倏然聽到了外面壓抑的驚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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