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棠鳶的長發潑灑落下,鋪在床面上,亂在枕頭上,勾進抓緊的指尖,又黏在汗濕的胸膛。
“都聽殿下的,快慢,深淺,都聽殿下的。”
——第一卷·完——
第32章 “阿梟救我”(二更)
望著前方的成片墨綠色,陸棠鳶知道,那片吞人無數的野林就要到了。
佔地千裡的野林,高聳入雲的石山,如同得神明眷顧的一族,北疆被死死護住。
可陸棠鳶此行就是來將天象踩在腳下的,管他神明護佑,管他天然屏障,他偏要賭一個人定勝天。
他停在野林千米之外,打開了父皇賜給他的瘴氣軌跡圖。
這張地圖同他派人探查到的有細微差別,但此前他被禁足一個月,自顧不暇,被迫停滯了對毒瘴的探查,少了許多信息,還是以父皇給的地圖為準才好。
“放火。”他坐在馬背上垂手一勾,不用過多言語,王誠就帶領一隊手拿火折子的士兵向野林衝過去。
野林之內霧氣繚繞,即使是白日裡,寬大的樹葉和崎嶇的枝乾也遮蔽著日光,除了外側幾十米的林子乾燥可燃,裡頭的都潮濕不堪,靠近一步都覺得生冷,更遑論燃燒。
數十個火折子一拋,外側樹木的火勢迅速蔓延,像無形的巨人踏著火,一步步踐踏著這神聖的屏障。
巨大的火幕濃煙滾滾,寒冷的北疆一時入了酷暑,還好風向給面子,沒將飛灰吹向將士們,大家只是眼裡閃著火光,等待進攻那一刻。
他們停步的位置,是躲避毒瘴的最佳入口,大火縱向蔓延了二十米還多,漸漸地燒進叢林深處。
深處連土壤都是被霧氣浸染了百年千年的,一時半會兒,火焰確實奈何不了,若要等這些重新暴露在日光下的樹木變得乾燥可燃,怕是等到已經燒光的樹木春風吹又生,也等不到。
陸棠鳶最後看了一眼地圖,“王誠,帶一隊人馬前去探路,十裡一報。”
北疆地貌怪異,變數時有發生,身後是五萬大軍和大崇的成敗,他不能掉以輕心。先派一隊人馬前入,按照地圖的行進路線,十裡一段,只要安全沒有問題,就原地發射信號箭,大軍再按此路線前進。
王誠無絲毫懼色,駕馬深入,陸棠鳶展開地圖,看著祭司署的注解。
出發之前,祭司署已經探過天象,北疆這幾一個月都是豔陽高照,不至於給各位將士們雪上加霜。
祭司署這玩意兒,雖然說對天象的解讀各有各的想法,但對於天氣這事,倒是沒什麽異議,畢竟都是古籍上白紙黑字寫著的。
王誠在戰事上是個得力助手,兩個時辰四次報信,都安然無恙。陸棠鳶便也拿出信號箭發出,意思是:停止前進,今日到此處扎營。
按照大軍的行進速度,行至王誠此時所在的位置正好時,正是午時氣溫最高的時候,再晚一些,扎營的速度就趕不上山林裡降溫的速度了。要知道野林裡的降溫,比戰場上的刀劍更可怕。
將士們變換隊形,聽令一起向前進發,記號隨走隨留。
先輩們用生命告訴後世,這片野林的秘密是錯綜複雜不易辨認方向的路徑,是飄忽不定的瘴氣,是雨天無法以人力抗衡的低溫。
如今數十年過去,他們走著探查兵們用生命換來的安全地圖,趁著北疆百年難以一遇的豔陽天,充斥著神怪傳說的野林,已從未知變成已知,不再那樣神秘可怖。
深入野林四十裡,都沒有任何一個將士感覺到頭暈不適,天然屏障給他們的難題已經破解,那麽他們唯一要面臨的,就只是北疆無可估量的戰力。
陸棠鳶自小上戰場,幾乎未嘗敗績,多麽強大的戰力都不會令他生怯,自他生下來,唯一覺得對抗不能的就是天象,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如今這野林的秘密已被破解,他信心十足,定要拿到先輩們未曾拿到的榮耀。
兩天,大軍急速行進五百余裡,糧草充足,棉衣充足,即使已入野林腹地,偶爾還是有幾束陽光能夠照射進來,給人以溫度。
都說北疆是有神明護佑, 看這天助的形勢,陸棠鳶感覺大崇才是天命所歸。
只是,上天總是善於玩笑的,第三日午時,將士們按照前兩天的經驗進度,到達目標休整地,迅速安營扎寨。
一直因霧氣繚繞而昏暗潮濕的野林,卻莫名其妙更暗了一度。
起初,陸棠鳶以為是自己太累了,眼前恍惚,可看阿梟瞬間警惕地弓起背部趴伏在地,又看將士們紛紛朝天看,他知道,這不是錯覺。
隨後一聲劈天般的雷聲響起,徹底告訴他,這天確實是暗了一度,祭司署佔卜出的晴天豔陽,已然消失不見。
“快!扎營動作再麻利些!”陸棠鳶也下馬充當幫手,“先把被褥棉服,摞進已經扎好的營帳,不要讓雨淋到!”
在其他任何的地方行軍打仗,雨天都不足為懼,可這裡是北疆野林,本身就極寒極冷,只要一下雨,其溫度降低的速度是不可估量的,到時候將士們身體失溫,死亡不過頃刻間的事情。
前兩日野林內的氣溫也不高,但將士們有個適應的過程,循序漸進,並無異常,只要不下雨,即使進入了雪原之內,都不是難以攻克的障礙。
但怕就怕的是這樣的深山野林,怕就怕的是突然陰雨帶來的溫度驟降,對於將士們來說,是致命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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