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可用的兵力,只能是北疆。
北疆人血統優異,天生高大有神力,就連五官都透露著一股子凌厲。只是此前受信仰束縛一直避世不出,因而兵器落後征戰不利。
但自從百年前,新王登基,主張走出屏障,通過百年發展,慢慢習得了鄰國的耕種和鑄造技術,如虎添翼一般大殺四方,就連大崇都漸漸落敗。
約麽七年前,邊境三十二城已是北疆的領土,大崇與其多番征戰都僵持不下,漸處劣勢,他被派遣至北疆和談。
表面和談,實則是耍了陰招。
他們帶了十位貌美女子,進獻給北疆王與北疆兩位及冠的王子,以“送禮”的名義安插細作,以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可是那時候他們才了解到,北疆王儲只能是正統嫡子,那時北疆唯一的嫡子才十二歲,兩位及冠的皇子全都是北疆王收養的功臣遺孤,他們這些美女,統統安插不到最關鍵的位置去。
陰差陽錯倒也顯得他們這份禮物送得真誠了。
他帶領使臣,一面和談一面尋找從內部瓦解北疆的機會,卻意外與性格跳脫的王儲有了交集。
北疆族人多卷發碧眼,高鼻梁深眼窩,但這一代北疆王順應“神的指引”,為順理成章“入駐”疆外領土,娶了大崇女子為王后,因而王儲更像大崇人面孔,只是更俊俏些,像個小姑娘。
王儲的面孔在北疆也算是個“異類”,因而十分好奇他們這一批進北疆和談的大崇族人,夜裡翻進他們休息的宮殿,被陸棠鳶當成刺客一刀橫在了脖頸上。
“來者何人!”
“北疆王子拓跋梟。”
來人沒有做賊的自覺,絲毫不覺歉意,彎刀在前也不退不懼,即使刀刃已經斬斷了他前額的幾縷發絲,也仍負手而立,自來熟得很,“你使刀真好看!”
“先生總說我用刀笨重,我還不服氣,心說這刀本不就是笨重的嗎?他使刀也沒見多靈活。今日一見我算是明白了,刀是可以使得輕盈漂亮的,哥哥能不能教我?”
明明刀刃就在他的喉頭,他的呼吸幅度也平穩不變,似乎隻憑感知,就能知道刀刃與喉結之間的距離足夠他呼吸,仍舊喋喋不休,真被陸棠鳶的刀法給驚豔了,“你竟以狼牙做刀環?真是太特別了,方才你閃身揮刀過來,我驚喜壞了,你比先生用刀要好看得多!”
畢竟是來和談的,也知道北疆諸位王子都是個武藝高強的,陸棠鳶收了刀,歉意一笑,“是在下冒犯了,不知殿下深夜到訪所為何事?”
“沒事,就看看。”
陸棠鳶當下很想翻個白眼。
但確實,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北疆也處於優勢地位,沒必要丟了信譽名聲來暗中刺殺他們。
就算真要刺殺,也不會派遣他們的王儲前來,還如此不隱匿腳步行蹤地直接從牆邊跳進來,被發現還理直氣壯地自報家門,氣定神閑。
可能,他真就是來“看看”的。
在大崇京城裡,偶爾來幾個經商的北疆人,就會被百姓們當成稀罕物件“看看”,如今他們到了北疆人的地盤,處境倒是反轉了。
可是這王儲殿下趕的時候不好,陸棠鳶帶過來的幾個文臣要養精蓄銳準備明日朝堂舌戰,幾個武將不長腦子,反被北疆宮女灌暈了腦子,只剩陸棠鳶一個長腦子且身體強壯的武將清醒著。
於是尊貴的主子,淪落到為臣子守夜,陸棠鳶煩躁得很。
他牽起嘴角隨意扯了個算是禮節的笑,“此處乃北疆王宮,殿下想看自然隨意,在下大崇九皇子陸棠鳶,願與殿下同行。”
“嗯。”拓跋梟突然踮腳湊近陸棠鳶的臉,“我認得你,白日裡你向父王與王兄進獻美人時我就注意到你了,嘖...你父皇怎麽會派你來進獻美人呢?”
陸棠鳶疑惑,“殿下此話何解?”
拓跋梟展顏一笑,少年純淨的眼神彌補了陰雨夜裡缺失的星辰點點,“九殿下往旁邊一站,倒顯得大崇的美人們...都美得沒有誠意了。”
這是句誇讚,還是來源於一個只有十二歲的少年,自然是沒有揶揄和調侃意味的,可陸棠鳶改不了骨子裡對“漂亮”的厭惡,接收不到半點善意,仍舊皮笑肉不笑,“殿下莫要說笑。”
拓跋梟笑得更燦爛了,“就是這樣我才注意到你的。”
他繼續道:“宴會上就是,明明心裡已經將人罵開了花,臉上卻擺著這麽好看的笑,真是北疆少見的奇景,母后說得沒錯,漂亮的人是毒藥。”
北疆人直率大膽,今日談判宴席上已然領教,但單獨落到陸棠鳶身上,他還是有點吃不消,他一時竟分辨不出這狗崽子是在誇他還是罵他。
他收了笑,淡淡瞥了一眼拓跋梟,“夜深了,殿下請回吧。”
言罷不再作陪,轉身回了屋裡,留拓跋梟一個人歪頭流連著陸棠鳶身影到過的痕跡,兀自喃喃道:“大崇先生教的不對,大崇成語兩面三刀才不是罵人的話,分明是誇人漂亮的!”
陸棠鳶與北疆和談共花費了四十余日,中間兩方條件拉扯,陸棠鳶私自做不得主,來回傳信上奏浪費了太多時間,最終也沒能談得融洽,眼見北疆耐心即將被消耗殆盡,大崇不能再將希望寄托於求和停戰。
這幾日裡,北疆王儲經常出沒在他身邊,甚至在等父皇聖旨的間歇時間裡,還要拉著他去書房,讓他充當先生教他大崇的文字,授他輕盈的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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