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鬥獸場上只有自己人,即使面無表情,笑意也兜不住得從阿梟的眼睛裡跑出來,好似身後真有條尾巴。
陸棠鳶站在高一級的台階上,破天荒地沒讓阿梟離遠點,還順手捏走了阿梟肩上的落發,“以後你也有姓氏了,傅梟。”
是恩賜,是好事,是抬舉。
誰料畜牲不領情,阿梟居然倏地散了笑意,殺氣騰騰地看向王誠,閉眼偏頭越過陸棠鳶,再把這刺刀一樣的眼神打到落月這邊。
兩個月相處起來,王誠和落月也能將這畜牲讀懂一二,比如剛才的舉動,就是要和陸棠鳶單獨說話的意思。
陸棠鳶今日氣順,沒覺得畜牲逾越,反覺得畜牲人樣學得好,都會狗仗人勢,恃寵而驕了。
他樂意慣著,越嬌慣就越貪戀手中的權力,越貪戀就越知道,是誰給他的權力。
望一眼十幾米外的影衛隊,陸棠鳶低聲道,“你小聲些說。王誠和落月是自己人,無妨,別叫後面那群廢物聽見就好。”
阿梟如今能聽懂許多人話,只是反應慢些,過了一會,把這些字句嚼透了以後,悶悶地用氣聲道了句,“陸梟。”
“嗯?”陸棠鳶頓了頓,也嚼透了阿梟的意思,“哦,你想隨本宮姓氏。”
他收住掛在嘴邊的“你也配”三個字,畢竟大賽在即,阿梟這邊得供佛爺似的哄著,這幾日他溫柔得自己都嫌惡心。
好在王誠在側,他無需開口。
王誠皺著鼻子打量阿梟,“就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陸是皇家國姓!鞠躬盡瘁的護國功臣都沒有被賜姓的資格,也就是咱們殿下心腸好,換了旁人聽這話,腦袋都給你削了!”
阿梟沒說話,回頭看了眼身後,剛才隨手撇到一邊的彎刀,已經斜嵌進鬥獸場的石磚中央,他顯然不是個合格的鑲嵌師,石磚已經從彎刀沒入處蜿蜒碎裂。
他忽然覺得,王誠就是那個適合試刀的物件,於是轉回頭,眼神祈求陸棠鳶。他做任何事之前都是要問過陸棠鳶的,哪怕是拂去肩上的落葉。
而陸棠鳶通常會拒絕阿梟的請求。
他一邊懼怕阿梟會因他的嚴苛而逆反,又克制不住享受阿梟因為聽話而放棄自身需求的感覺。
“老實些,以後沒有本宮的命令,彎刀不準出鞘。”余光瞥見入口處二皇子的身影,陸棠鳶迅速宣判了阿梟的結局,“好了,你就是傅梟,野豬來了,閉好嘴巴。”
隨即越過阿梟,笑容和煦地走向二皇子在的方向,“許久不見二哥了,臣弟好生想念!”
第12章 賜婚
“許久不見二哥了,臣弟好生想念!”
“九弟。”二皇子的笑聲還是一貫的爽朗,沒心沒肺的樣子像是能蓋過所有無心之失,他的眼神準確地落在了阿梟的身上,“誒你說你這侍衛,和上次見可不一樣,這臉洗白淨了以後,俊俏得像個小丫頭,這可憐模樣,也怪不得九弟你寵愛哈。”寵愛。
這詞用得極怪,又說不得什麽,畢竟皇子寵愛自己豢養的“獸”,如同寵愛小貓小狗,倒也無礙。
只是二皇子偏要在寵愛前強調阿梟像個姑娘的可憐模樣,不免讓人聯想到陸棠鳶身上洗不清的斷袖傳聞,好似在說他耽溺於男寵。
陸棠鳶不願吃這啞巴虧,“哪裡,遠不及二哥寵愛獸王,百畝的園子說送就送,臣弟從未見二哥對誰如此上心過。”
二皇子的表情果然出現了裂痕,他那獸王粗鄙醜陋,用寵愛和上心將他們二人聯結起來,著實叫人反胃。
無分桃之好的人,總是對這種事情反應很大,二皇子難得沒守著自己大大咧咧的做派,反駁起了陸棠鳶的話中深意,“哪裡哪裡,九弟也知道,父皇知我喜好園林建築,賞我太多百畝園,送出去幾個不妨事。”
他話鋒一轉,看著地上插著的狼牙彎刀,連連擺手,“還是九弟用心,這彎刀是你心頭愛,刀環更是出自你所獵的第一匹狼,還親手打磨許久,比不了比不了。”
陸棠鳶淡笑,他就知道陸臨川這蠢貨會如此辯解,眼見著陸林川身後跟著的隨從們臉色微變,陸臨川還無知無覺,高興於自己勝了這場口舌之爭。
在二皇子手下,拚上性命獲得頂級勝利,得到的只是於二皇子無關輕重的“太多”之一。
在九皇子手下,還未有功名,就只是展現了天賦,就有了“心頭愛”做賞賜。
天下哪個入世的男人不覺得自己是天賦異稟,懷才不遇?人心何須收買,總有蠢笨之人上趕著送來。
陸臨川永遠無法與平民共情,不論真情或假意,仍高昂著勝利者的姿態,“不知九弟為丞相家杜小姐選了什麽賀禮?說來,杜小姐差點就是我九弟妹了!”
陸棠鳶心裡升起一團煩悶,但面上仍笑著,“二哥可別用姑娘家的婚事說笑,壞了人家名聲。”
“哎喲哎喲九弟提醒的是,不過九弟錯過佳人也不必傷心!今日父皇召我去閑聊,還說你的婚事呢!”陸臨川滿面喜色,時不時看一眼陸棠鳶身後的阿梟,並未發現什麽異常的神色。
卻是陸棠鳶的笑容僵了一下,“我的婚事?”
“噓——”二皇子壓低聲音,眼角眉梢都掩不住得上揚,“不知道父皇給你選了哪家好姑娘,讓我把這事保密呢,你可別給我說漏嘴啊。”
“近日父皇很愛召二哥閑談啊。”陸棠鳶捏緊了手中佛珠,婚事二字永遠能激起他無法平息的厭惡,“父皇不曾向我提及定親一事,想來是臨時起意,隨口一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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