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拓跋梟一直是個積極樂觀的人,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永遠充滿希望,可他不是靠希望活著的人,靠這種虛妄的東西過活,他怕是早已經在戰場上死了幾百次。
他不再問,不再說,一時之間陷入茫然無措。他成了一個廢人,沒有武力,沒有身份,沒有權力,空有一腔可悲又嬌氣的自尊,平白惹人厭煩。
這樣的人,似乎沒有存在的必要。
神廟的內室裡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就像陸棠鳶從未醒來。拓跋梟看著揪心,也不敢去碰陸棠鳶,怕多余的任何都能被理解為羞辱,好半天,終於鼓起勇氣,自顧自地表達心意。
“哥哥,我說些話,別嫌我吵。”
“父皇母后,還有萬民,都已經認可了我們的紅玉之盟,以後你就是王妃,未來你就是北疆的王后,這樣尊貴的身份,端茶倒水本來就該別人伺候。”
“你要什麽就吩咐別人就好,我給你北疆最好的侍女和侍衛,如果你不願意讓別人打擾,我就做你的侍女和侍衛,你吩咐我就好了。”
“暫時功力散盡又何妨?你不是有我嗎?”他把手放在心口,如同對神明宣誓一般,“我會說服父王,率軍出征大崇,生擒陸弘,帶回來給哥哥處置。”
他語氣輕巧,讓事情顯得沒那麽嚴重,“所以都沒有關系的哥哥。”
又異常鄭重地做出承諾,“我會擁有一切,然後把一切獻給你,永遠不會背叛你。”
埋在臂彎裡的陸棠鳶動了動,他似乎在糾結,但拓跋梟開出的條件太誘人,他還是忍不住抬起了頭。
拓跋梟正翹起嘴角笑著,為他的回應而高興。
北疆男子的裝束並不複雜,不像女子那般綴滿珠飾,這也是源自紅玉之盟的傳統。
在北疆,女子出嫁前,身上的金銀珠寶是家族繁盛的象征,女子出嫁後,身上的金銀珠寶是丈夫榮耀的勳章,就如同狼王供奉王后那般無私又情深。
而像拓跋梟這樣成年但還未娶妻的少年,即使身為王儲這般尊貴,也不會去佩戴過於華麗的發冠,因為他們所獲得財寶都要積攢起來,等到成婚那日一並獻給妻子。
所以拓跋梟身上只是一席青黛色勁裝,樸素地吸引不到任何眼神,唯有那張臉上的笑容燦爛奪目,他本就長得女相幼態,是副男人會喜歡的臉,尤其脫去傻氣之後,滿是可愛明豔的模樣,讓人不得不停留多幾眼。
陸棠鳶在抬頭的瞬間被這小子迷了眼,偏移眼神才算找回初心,問出自己的疑惑,“你不怪我?還是…你可憐我?”
可這小子像是成了精,就用這副迷人眼的光彩模樣,彎著笑眼對他說:“是喜歡你。”
第59章 變心
陸棠鳶十分想把臉再埋回去,可那樣太矯揉造作,他做不來,直面拓跋梟的心意呢,也確實做不到。
他是喜歡男人沒錯,但這和喜歡女人並沒有什麽分別,也講求心意相通,兩情相悅,他願意和拓跋梟做朋友,做盟友,甚至可以是偶爾共赴巫山的那種朋友,唯獨做不來真夫妻。
對於從前的傅梟,他不過當個畜生,傻子,再尊重些也不過是把趁手的刀,從未真正正視過那份心意。
對於現在的拓跋梟,他還沒有過多接觸,雖然表面看起來仍舊是那般聽話乖巧,總讓他在衝動時恍惚,覺得他從未改變。
但清醒時刻,他還是無法說服自己,真的有人可以在遭受過那樣多的傷害後,做到不怨不恨。
尤其他曾經把拓跋梟的心意隨意踐踏,用喜歡當幌子,讓他做盡肮髒事,受盡非人苦,拓跋梟竟仍願意如此直白地向他表達自己的心意。
如此天真無畏,明明已經成為了有利方,又甘願變作弱勢方。
“我都落魄到這種地步了,你還跟我勾心鬥角做什麽呢?”陸棠鳶連抱膝的動作都覺得累,松開四肢癱靠在床頭,他實在是無法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這樣至純至善的人,退一萬步,就算拓跋梟已經忘卻了曾經的肉體疼痛,天生神力,覺得鬥獸鬥虎都無妨,被蓄意用了透支生命的藥,也誤打誤撞成了保命的神藥,他不計前嫌。
那攻打北疆的事呢?
他第一次帶著拓跋梟來到這野林的時候,不僅讓拓跋梟來攻打自己的故鄉,還逼迫他放血救人。
陸棠鳶從來不是善惡不分的人,他非常清楚怎樣做是惡毒的,他一直都是非常自主地在做惡事,只不過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他根本不在乎善惡罷了。
所以他相當清楚自己在拓跋梟身上犯下過何等罪孽,他真的無法理解,拓跋梟會因為喜歡他,對此前種種不管不顧。
畢竟,他又不是什麽好東西不是陰柔的面相,沒有柔軟的身體,更沒有溫柔的脾氣。
敏感多疑,外強中乾,自尊心過剩,貪婪而醜惡。他或許會是一個好的將領,好的謀士,好的商人,好的兵器,但絕不會是一個好的妻子人選。
他順著拓跋梟這種善良人的腦子去揣測,費盡心思隻想到了一種可能,幼稚但符合拓跋梟和薩日的性子。
有些難以啟齒,他試探問道:“你要是怨恨我就直說,你不會是跟薩日計劃了什麽情愛報復吧,假裝喜歡我,然後等我喜歡上你,你再休了我?”
陸棠鳶艱難抬手對拓跋梟擺了擺,“這太難了拓跋殿下,我活了這麽多年從未對誰動心,況且就算你真的成功了好像也傷不到我,還不如直接把我押入北疆地牢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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