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隨後才後退幾步,低頭道:“是屬下莽撞了。”
“無妨,你下去吧。”
落月不像王誠那樣婆媽,即使眼裡的擔憂不減分毫,但陸棠鳶說退下,她便一步不會慢。
短暫的鬧劇暫歇,寢殿內只剩下了陸棠鳶和阿梟,陸棠鳶警惕著,把密道門落鎖。
陸棠鳶:“轉過身去,脫掉外衣。”
阿梟比之落月的服從性,有過之而無不及,完成命令不過眨眼間。
猙獰可怖的傷口袒露在眼前,是傷到了肩胛骨,幾乎撞出了一個血洞,黑紅的血液順著脊骨蜿蜒,浸染腰窩,隱沒在了腰間堆積的外衣布料裡。
而破損的指尖,也在地板上,濺畫著朵朵梅花。
陸棠鳶看這情形皺緊了眉心,“若本宮此時再給你十個影衛,你可否還能將他們輕易斬殺?”
這傷處,每動作一下都會被牽扯,這畜牲不過天生神力,自愈能力上卻是沒什麽天賦。
或許是他的提問太長了,畜牲沒聽懂,又或者,答案是否定的,總之,陸棠鳶沒有立即得到答案。
只是面前赤著膊的背影卻不再安穩如山,肩膀細碎地顫抖,染血的五指也漸漸蜷起,像是在忍耐著什麽。
自小養在身邊的家犬尚且會反生,更遑論凶殘的猛獸一頭,陸棠鳶察覺異樣,瞬時間摸上手中珠串的左數第二顆,那裡蘊藏著能使人頃刻癱軟無力的毒針,如若這畜牲壓抑不住憤怒,朝他發難,這便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不喜歡猜測和等待,開口道:“怎麽,怨我?也想...殺了我?”
話音落,阿梟的顫抖就這麽停住了,嗚咽一聲,沒有轉身,而是慢慢地回了頭。
已經沒有發絲和血汙阻擋的臉上,不是陸棠鳶想象中的憤懣、殺意、怨懟,而是模糊的淚眼和滿面潮濕。
阿梟憋著下唇顫抖道:“疼...”
第6章 “你想要什麽?”
【第六章 】
阿梟的眼淚比傷口的血液還要洶湧,“疼...”
他又重複了一遍。
原來不是忍者憤怒和殺意,而是忍著疼,忍著淚。
只可惜媚眼拋給和尚看,只要不是憤怒與殺意,那麽,阿梟眼裡到底含的是什麽情緒,對陸棠鳶來說都沒有探尋的必要。
他隻關心,“回答本宮,如若本宮現在給你十個影衛,你還能殺得了他們嗎?”
“算了。”跟個畜牲多費什麽話,“你能聽懂什麽。”
他起身邁步,“穿上衣服,跟本宮走。”
得了赦令,阿梟才敢從背身的別扭動作中脫身,他本該放松些後背的皮肉,以免雪上加霜,可是陸棠鳶讓他背過身去。
那麽,即使回頭牽扯皮肉痛苦萬分,他也不會回身半分。
他咬著牙,想著早上穿衣的先後,將衣服胡亂套上,跟上陸棠鳶的腳步,每一步都帶出新一份疼痛,他因忍痛而攥緊拳頭,卻又碰到指尖的傷口。
一路走到鬥獸場,他已然冒了滿頭冷汗,唇色都淺了些。
陸棠鳶也知道,此刻阿梟應該是痛徹骨的,他更知道,日後的大賽,他還得指望阿梟。
但他最知道的,是他想看阿梟以當下的狀態,是否依舊所向披靡。
至於傷口...他看過了,不過皮外傷,大賽當日服上止痛藥粉,即使傷口開裂也會無知無覺,只會損幾年壽命罷了。
“獸”們可用的也就那幾年,往後的壽命,他一向是不管的。
“王誠。”他開口招呼在一旁馴獸的王統領,“找幾個兩年以上不曾立功的影衛。”
“是!”
對於這樣的事情,影衛隊早已習以為常,他們不會認為這是主子殘暴,而會將自己的死去視作功勳。
王誠很快領來一隊士兵,個個眼神堅定,甚至含著期待。
王誠:“雖然!諸位兩年以來,不能於戰場殺敵立功,不能於皇城護主立功,沒有給影衛隊貢獻分毫!但殿下看得見你們每一個人!”
“殿下和影衛隊,都願意給你們建功立業的機會!”王誠振臂高呼,眼裡的雄心熱血翻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鼓舞著千軍萬馬,“以身馴獸!鬥獸賽的獎賞裡,便有你們的姓名,有你們的榮耀!”
一隊士兵眼含熱淚,跟著高呼“榮耀”一類詞匯,而陸棠鳶高坐階上的觀賽位,擰眉揉了揉耳朵。
鬥獸場是一個巨大的“碗”形,觀賽的皇親國戚所處之處便是“碗沿”,底下喊一句,上面隔著數百米也能聽得真切。
此刻陸棠鳶就在這沿兒上高坐著,吃白飯不乾事的影衛們有的是力氣喊,聲音一圈圈擴上來,震得陸棠鳶頭疼。
他閉眼靠在椅背上仰頭,落月立即上前幫他按揉太陽穴,底下的口號還在聲聲喊著,落月這麽大的手勁兒都無法碾碎。
“嘖。”他沒睜眼,憑著感覺,朝阿梟在的地方覆手勾了勾。
布料摩擦地面,是阿梟膝行到了他跟前。
阿梟總是習慣像個警惕的豹子一樣匍匐著,但陸棠鳶覺得馴服一頭獸類的快 感,遠比不過辱人為獸。
他翻轉手腕,手掌向天,抬了抬並攏的食指和中指,“站起來。”
布料摩擦的聲音脆如劍鳴,阿梟對他的命令總是如此迅速地服從。他忽視從阿梟衣擺上摔下來的血珠,垂手指向階下,“去,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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