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給阿梟沐浴,陸棠鳶鞋底沾了水,這一路走來又和了塵灰,此刻結結實實地給阿梟臉上添了個泥腳印。
阿梟懵住,眼角頃刻間蘊了滿眶淚水。可惜於在場三人而言,他的眼淚起不到任何動搖之用,他的眼淚因何而生,是否委屈,根本無人在意。
昭貴妃見阿梟如此聽話,也放了心,手法不再收著,食指於阿梟的頭顱上翻飛診斷。
頭顱之內的傷病,終究是不好確認的,昭貴妃絲毫沒有顧及阿梟是否能承受,指節用力到發白,指尖似要摳進人的皮肉。
短短一刻鍾,阿梟頭頂冒出的汗都浸濕了鬢發,順著臉頰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了小小的水窪。
可是,他再未開過一次口,泄露一絲聲響。
昭貴妃甩甩手,摘下頭上唯一一根臨時束發的銀簪,扭動機關,取出一根足有一寸長的銀針,對著阿梟的耳後直直插入。
阿梟立時瞪大了眼睛,緊攥雙拳,直至銀針徹底沒入皮肉,都緊閉著雙唇,未吭一聲。
“好了。”昭貴妃大悅,笑著抹掉指尖沾染的血珠。
而阿梟的嘴角也緩緩留下一道血紅,不是銀針傷了內腑,而是自己忍痛,將下唇咬破了。
“有這麽疼麽?”昭貴妃疑惑地打量了阿梟幾眼,沒多想,看向陸棠鳶,“他癡傻是真,是幼時中毒淤積腦內所致,但這淤毒並不難解,以防萬一,本宮已用另一種毒針封住了淤處,除本宮之外,無人能解。”
“兒臣,多謝母妃相助。”陸棠鳶輕飄飄說了一句。
但昭貴妃並未怪罪,此刻兩人的注意點都在阿梟這個“奇物”身上,有了這一得力乾將,鬥獸賽之困已然有了破解之法。
只求一事,求完便走,陸棠鳶說到做到。
但習武之人的耳力總是常人不能比的,淫穢之聲隱忍壓抑,隱在厚厚的宮牆裡,偏向銀針似的,單單刺在他的耳朵裡。
他還是停住了腳步,對著馮姑姑多了一句嘴,“母妃的病該好了,莫要因小失大。”
馮姑姑行李,“殿下放心,大祭司是為貴妃娘娘驅逐身上所纏病魔,且大祭司驅邪之時,與貴妃娘娘隔著紗簾,未曾接觸,這都是露華宮滿宮人親眼所見的。”
“陛下若是知道了,說不定還會封賞大祭司呢。”
陸棠鳶沒再多言,謊言也好真相也罷,但願父皇,永遠不會知道。
【作者有話說】置頂已標明:20:00更二休一20點意思是,20點之前哈,我寫完就會更,肯定在20點
第5章 “他只是想抱我”
如今阿梟癡傻之事板上釘釘,陸棠鳶已經放下了一半的心。
至於另一半,阿梟為何獨獨聽命於他,仍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落月。”他盤著手中珠串,看著蜷在他腳邊熟睡的,毫不設防的阿梟,“你為何忠心於本宮?”
落月半分猶豫也無,“殿下乃是天象認定的太子,戰功赫赫,是眾皇子裡最拔尖的,能追隨殿下是天下子民的心願和榮耀。”
“別拿這些搪塞我。”陸棠鳶放下手中珠串,直視落月,“許你回答第二遍。”
落月抿唇,慢慢紅了臉。
倒不是她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情愫,而是她打打殺殺慣了,要她殺人,那她手起刀落,要她表露情感,她倒是羞於啟齒了。
但主子的命令要聽得,“殿下不會虧待忠心中用之人,而且殿下很...溫柔。”
“?”陸棠鳶哭笑不得,他又看向地下躺著的阿梟,半張臉上還沾著泥腳印,耳後因銀針的緣故青紫著,他可真是太溫柔了。
這詞出自別人嘴裡倒有情可原,除了在影衛隊和昭貴妃面前,他一貫是個手拿佛珠的慈悲形象,鬥獸場上也常常做痛心憐憫的姿態。
但落月,影衛隊的女衛之首,為他處理的醃臢事數不勝數,怎會說他溫柔。
“本宮手上殺孽無數,談何溫柔 。”
落月搖搖頭,眼神堅定,“王誠粗莽無比,疏漏無數,可殿下知他忠心,從未怪罪。落月早幾年,...月事,會腹痛難忍,殿下不僅不嫌棄,還準奴婢月事假,為奴婢尋醫問藥。”
“奴婢知道,殿下怕旁人知道了看輕我,對外都是說我是替您外出辦事了。”
陸棠鳶點點頭,是,也不是。
他確實看重王誠的忠心,但他所為的,是鬥獸場上再無可用之材時,王誠能義無反顧地回到賽場上,去做他的“獸王”。
至於落月,女衛之首的弱點,怎可輕易暴露在外。
他是為了屬下的忠心,才對屬下“溫柔”,這些“溫柔”不過是他營造的假象,遮擋他背後殘忍的真正目的。
他的屬下們也不負所望,忠誠於他的“溫柔”。
卻從來不是忠誠於真正的他。
於是他更加不解,阿梟忠誠的來源。
他鞋尖踢了踢地上的阿梟,這人非但沒醒,還翻了個身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離他更近了。
額頭抵在他的鞋尖處,也不知做了什麽美夢,嘴角是翹著的。
阿梟只有在他身側才安生,不得已,他須得全天候地處在阿梟視線之內。
上朝的時候,他便將阿梟鎖在寢殿地下的密道裡,千叮嚀萬囑咐,確保阿梟聽懂了“你在此等候,本宮去去就回”,才敢關上密道的門。
習慣成自然,每日一早,阿梟自己就知道往密道裡走,一到下朝的時候,就在門口處打轉,門開一個縫隙,他便滿面笑容地衝出來跪在陸棠鳶腳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