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的狼孩兒並無進一步動作,只是耷拉了眉眼,悻悻地,空手抓了抓。
陸棠鳶覺得身心俱疲。
鬥獸賽的樂趣在於看人自甘下賤,享受高人一等的快 感,精髓便是所鬥之獸,實非獸類。
但他參與鬥獸只為了父皇的青睞,為了贏,竟弄來一個與獸類無異的玩意兒。
他慣會拿捏人心,可卻不曾真正地馴獸,如此倒是把他難住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不過一句苦悶自歎,不曾想過得到答案,但面前的狼人歪了歪頭,竟然開了口,“你...”
陸棠鳶動作僵住。
雖然這一個字眼簡短,聲音嘶啞至極,與眼前這張尚且稚嫩的臉好不匹配,但他確信此字出自狼孩之口。
“你會說話?”陸棠鳶再退,“你這幾日皆是假裝?”
他的警惕之心又築起一寸,甚至起了殺念。人總歸是人,裝得再像也有露餡的時候,總會下意識開口說話,就比如剛才那聲轉瞬即逝的“你”。
他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種計謀,比如狼孩兒出現突然,可能是別國奸細。又比如狼孩兒是夥同二皇子與杜太醫欺騙他,其實腦內根本無瘀傷。
眼前的鬥獸賽固然重要,但他大不了讓王誠滾回賽場上,這狼孩兒身上太多未知,風險太大...在他猶豫要不要叫王誠拿一柄趁手武器的時候,狼孩又開口了。
“泥灰嗦哇...”
“什麽?”
狼孩隔空指了指他的嘴巴,又折回來點了點自己的嘴巴,表情很是驕傲,“什麽!”
陸棠鳶四下看了看,雖然覺得蠢笨,但還是開口,“學而不思則罔。”
狼孩的驕傲轉瞬成了哭喪臉,踟躕著開口道:“學兒子撕網。”
所以,狼孩兒可能只是適應能力比較強,少時融入了狼群,而現在正融入人群?
但懷疑一旦產生是無法輕易消弭的,他決定先完成昨日未完成的,隨後必定要找一位信得過的醫者,重新為狼孩兒診斷。
“把你脖子上的紅玉交給我。”他彎彎嘴角,做出一副放下芥蒂的樣子,往前走了一步,“可否?”
狼孩眨眨眼,收回手,低頭捂住心口紅玉,再抬眸的時候,居然有點含羞帶怯的意思。但這孩子的臉一直被血汙沾染著,倒是無法分辨臉紅與否。
“如何,給我可好?”陸棠鳶姑且當他是個只有孩童智商的傻子,眉眼也彎起來,“聽話,交給我。”
他靠得更近,鼻尖的血腥味愈發濃烈了,鐵門內杜太醫的慘狀他都有些不堪直視,狼孩兒卻仍像盼春的少女一般。
這狼孩兒一貫是用赤裸眼神盯著他的,現在也不知是想著什麽呢,一眼一眼地偷瞄,抿著唇含著笑,最終小心翼翼地摘下紅玉,又把紅繩戴回去,隻把玉墜子拆下來。
陸棠鳶再次靠近,稍稍屈膝,半隻腳都從鐵柱之間踏入了牢籠,以拇指和食指將紅玉從狼孩兒掌中捏起。
他抹了抹玉墜子上的斑駁血跡,高提起來,對著屋頂氣孔透下來的微弱晨光,逐漸看清了蘊含其中的圖騰和文字,輕蔑一笑,道:“那我還是叫你阿梟,可好?”
也算是句試探,卻沒有得到回復。
他收了笑低頭看,發現狼孩兒正趴伏在地上,很輕很輕地,讓他都無從察覺地,吻在了他踩盡汙泥血水的鞋尖上。
抬起頭的時候,也沒有任何諂媚,就好像他這麽做絲毫不覺得屈辱,反而深覺恩賜。
他突然領會到了狼孩剛才那一陣搖頭晃腦的意思。
陸棠鳶:“你是為了我,才如此折磨杜太醫?”
狼孩兒懵懵的,開口的嘶啞低沉是他久未開口的證明,“折磨?”
好罷,狼孩兒聽不懂何為折磨。
陸棠鳶也懶得多言語,伸手指了指狼孩兒背後不成人樣的杜太醫。
狼孩兒鼓著腮,“他,你氣。”
陸棠鳶打量著,如若狼孩兒對他並無欺騙與假裝,那以如此的戰力和服從性,無論是鬥獸還是戰場,都大有用處。
如若是真癡傻最好,如若不是,那他也要把他變癡傻。
“阿梟,我會給你找一位神醫,讓你永遠聽命於我。”
狼孩兒仰頭看著他,懵懵地樣子,大概是在分辨他字句的意思,然後捂著頸間紅繩兀自理解,“...永遠。”
【作者有話說】
咱們這篇暫定是【更二休一】
每日固定的更新時間我再想想
第4章 深宮的秘辛
【上】
杜太醫曾是他視為心腹的太醫,但如何信任,他也沒有讓杜太醫診斷過他的身體。
因為他的母親——被世人唾為妖妃的昭貴妃,曾是技藝高超的醫女。
他自小的病痛都由母親負責,現下手裡已無可用之人,縱然千不想萬不願,也必須要求助於母親了。思緒回籠。
“阿梟,本宮帶你出去。”他以指尖挑開牢籠上的玄鎖機關,隨即抵在鼻尖下遮擋血腥味兒,“你跟在本宮一步之外,除了本宮的命令,不準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阿梟張著大眼睛,臉上有些疑惑和羞赧,撓撓頭道:“啊?”
好罷,這畜牲才和人接觸沒幾天,很難聽懂人話。
他歎了口氣,“你,聽話。”這話說完,他感覺自己也成了一句話都說不成的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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