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撲也不拽,就抬著臉看著,不知道在開心些什麽,看起來好養活得很。
可是,找不出阿梟聽話的原因,他的心就不安。
圖財的,他給得起財;圖名的,他賜得了名;甚至圖一個明主的,他也扮得好正人君子。
可是阿梟所圖不明,這份沒來由的忠誠就不是永恆的。
粗鄙些說,阿梟是個傻子,若阿梟因他的氣味忠誠於他,那他哪天換個熏香,這份忠誠就沒了。若阿梟是因為他的聲音,那他哪天惹了風寒,這份忠誠又沒了。
從前他總想要無條件的信任與忠誠,現在卻發覺,這玩意兒太飄渺,不如利益捆綁叫人安心些。
傻子好拿捏,可阿梟這傻子,現在卻讓他不知道拿何處。
他醒得早,跟落月說了這一會話,才到上朝的時辰。
阿梟到時辰便醒了,自己站起身往密道走,可憐兮兮地關上門。一切如常。
但是,如若習慣被打破,那麽平靜也會被打破。
前幾日朝中無事,陸棠鳶出去和回來的時辰所差無幾。但今日下朝之後,皇帝將他留下了。
“棠兒,再過一個月就是第二輪鬥獸賽了,聽聞近來你為此事四處奔走,憂慮非常啊。”皇帝抿了口茶水,動作微滯,把茶杯隨手扔在了地上。
沒有使力去摔,茶杯並未碎裂,只是茶水順著台階滾落,流過大殿階上的紅玉裝飾,血似的驚心。
皇帝轉頭對身邊的仲元公公道:“嘖,這茶躁了,以後不要再呈到朕面前了。”
仲元公公緊跟著回話,“奴才鬥膽,這茶,是陛下近年來的心頭愛啊。是奴才手笨,泡茶時,水熱了。”
“真正的好茶,冷水沸水又何妨?”
仲元公公上前端走了整壺茶水,“陛下教訓得是。”
陸棠鳶胸腔悶重,雙膝下跪俯身磕頭,“父皇教訓的是。”
“嗯?”皇帝滿面疑惑地看過來,隨即轉頭對著仲元公公笑道,“哈哈哈哈仲元,你看這孩子,又多想了不是?”
仲元公公也笑,“九殿下何須如此,您是天象所認之人,一場比賽輸了,不是還有兩場?上天定會佑您贏下後兩場比賽的。”
皇帝順著仲元的話頭,“朕最敬重上天的指引,便也最看重你,棠兒莫要多心。”
“兒臣不敢!”
“好了好了,父子之間何須如此,朕是說你最近為鬥獸賽憂心,許久沒來找父皇吃酒閑聊了,你這孩子。”皇帝笑著,眉目裡的慈愛不似作偽,“鬥獸賽只是消遣玩樂,輸了就輸了,無妨。”
陸棠鳶沒有起身,父皇自小對他寵愛有加,即便父皇對他沒有要求,他也不該讓這份寵愛和信任落了空。
“仲元,送送棠兒,把楚將軍獻來的野味給棠兒帶回去,看著都瘦了。”
謝過父皇,領了賞賜,陸棠鳶默默退走。
踏出宮門前,仲元公公叫住了他,兩人不需多言,便齊齊走到避人處。
“殿下,陛下篤信上天指引,但近來祭祀署分裂兩派,有人...質疑當年天象之解。”仲元給了陸棠鳶一個安心的眼神,“即使沒有天象,陛下也最看重您,只是...若您真被其他皇子搶了風頭,有心之人必定借此,對天象之解大做文章,到時候,陛下難做啊。”
“謝公公提點,本宮定當全力以赴,不讓父皇憂心。”
只不過多留了小半個時辰,心裡卻是塞了滿腔愁思,不等他對新派祭司想出什麽對策,下一樁煩心事接踵而至。
剛一回到宮中,就見落月迎在門口,湊近他低聲道:“殿下,密道有異動。”
大賽在即,阿梟就是他的頭等要事,他加快腳步走到密道門口處,確實有撞擊和勾劃的異動,但密道門極厚重,不該有如此明顯的聲響才對。難道...他摩挲到無名指上的機關,做好準備,迅速拉開密道門而後快速後退。沒有異物。
也沒有預想中暴動。
只見突然的光線刺痛阿梟的眼睛,阿梟抬手遮擋,卻滿手血跡。
再仔細分辨,密道門的內側被抓出了無數血痕,甚至這無堅不摧的石板,竟被勾劃出了裂隙!
要知道這石板重逾千斤,不懂機關無法開啟,其堅硬程度能保密道萬年不腐,怎麽就...他怔愣的這麽一會兒,阿梟也緩過神兒來了,看清來人的一刹那,張開雙臂猛得撲過來。
阿梟當下似乎隻這麽一個念頭,拚了全力往陸棠鳶的方向環撲過去,於是失了最天然的敏銳優勢,被護主心切的落月一掌甩開。
“啊!”阿梟的喉腔裡衝出一聲痛喊,後脊梁重重地撞在了還沒來得及關閉的密道石板門一角。
血腥味登時衝到了陸棠鳶的鼻尖。
這石板是北疆神山中開采的“神石”,落月又內力深厚,旁人遭了這一擊,怕是要去半條命。
而陸棠鳶還來不及擔心阿梟的狀況,阿梟就已經爬起身匍匐在地,弓起背部,含著低吼,作勢攻向落月。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陸棠鳶終於反應過來,側身伸出右臂擋在落月身前,“別動!”
明明大腿都已經使力,明明整個軀體都蓄勢待發,明明自己的後背鮮血汩汩,但阿梟還是在聽到命令的當下,卸下了全身的力氣,嗚一聲,慢慢站起身,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陸棠鳶懸起來的心落了地,微微側頭朝向身後的落月,但眼睛仍是盯著阿梟的,“落月,他剛才可能...只是想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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