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阿梟的聰明終於用對了地方,眼裡的絕望與無助如煙塵,煙塵被地面的血水吸附,絕望與無助被阿梟燒毀在殺意深淵般的黑瞳中。
他警惕著移動到腳下虎屍的四肢處,隨後一腳踩住猛虎的掌心,用力拔折出雄虎尖利的指甲,一爪三枚,夾死在自己的指縫之間。
就這樣,竟憑空給自己造了一雙武器出來。
階梯之上,皇后和陸臨川不可遏製地垮了臉,陸棠鳶松了氣,只有皇帝氣定神閑,看不出態度。
阿梟偏頭,盯著陸臨川啐了一口,吐出嘴裡的血沫,隨即調動全身力量,以當前狀態能攻出的最快速度,迅捷地跑向場上唯一幸存的雄虎,快準狠地對其側頸揮下“利爪”。
如若讓他拿上陸棠鳶賜給他的“狼牙刀”,這場鬥虎會在風起風落間輕易結束。手中利爪雖不比彎刀,但於他而言,足矣。
一隻、兩隻,三隻。
他將整個利爪的長度沒入每一隻猛虎的側頸,血液洶湧,卻不再有任何一滴屬於他的身體。
利爪一遍遍加深傷口的深度,怒吼與示威都化作哀嚎,兩隻雌虎倒地,濺起的血水平息了煙塵,只剩最後一隻高大的雄虎,放棄躲閃,似是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迎著阿梟的利爪奔來。
阿梟的利爪再度沒入猛虎頸間,猛虎也將阿梟撲倒在地,猛虎的利爪劃穿阿梟的胸膛,阿梟的利爪也給了猛虎致命一擊。
片刻死寂之後,猛虎閉上眼睛,脫力倒下,而阿梟一個轉身,避免了砸擊。
陸棠鳶再次走向皇帝,“是兒臣怯懦了,父皇遠見,此賽...精彩!”
皇帝伸手將他一攬,“棠兒果真就是我大崇的福兆!說,要什麽賞賜?”
陸棠鳶淺笑搖頭,“今日兒臣多嘴是罪,父皇仁慈,許兒臣將功抵過便是最大的賞賜。”
“誒,那哪行?”皇帝偏頭看向群臣家眷,“蘇大人,快帶你女兒上前!”
隨後滿面笑意地拍了拍陸棠鳶的肩頭,“棠兒,蘇大人之女飽讀詩書,若不是女子,說不定已是登科狀元,你總忙於軍務,家宅疏於管理,此等才女,與你乃天作之合呀!”
陸棠鳶偷瞥了一眼伏地休息的阿梟,萬幸這畜牲聽不懂何為“天作之合”。
蘇小姐已走到近前,他禮貌回應,“久聞蘇小姐大名,京城才女,詩賦都被學堂抄錄習誦,囿於後宅實屬可惜啊。”
“九殿下謬讚,雕蟲小技不足掛齒。”蘇大人代女回話,“聽聞九殿下對詩賦剖有見解,小女一直希望能跟殿下探討一二,只是苦於身份微賤,不敢不敬。”
陸棠鳶都能看見面前挖好的坑。
他說一句男女授受不親,即使是探討詩書也是不妥,父皇就可以接過話茬,當即賜婚,蘇大人再伏地謝恩,他辯駁的余地都沒有。
他若推拒,那斷袖就又多了一份證據,他若表現出有意,父皇反而不好用賜婚壓他,不然他剛一對蘇小姐有意,皇家便上趕著賜婚,實在有損皇家顏面。
他隻得將目光投向蘇小姐,做出一副一見鍾情的情態,“蘇大人哪裡話!本宮的母妃也喜詩書,本宮時常與母妃在露華宮探討,蘇小姐若不介意,閑暇時可入宮同我們一起。”
他不僅表現出有意,還直接提供了一處合情合理的“私會”場地,皇帝欣慰點頭,胸有成竹,只等他自己求旨賜婚。
事情在他的四兩撥千斤間暫時穩下來,皇帝擺駕回宮,朝臣緊隨其後。方才獲勝的“英雄”無人問津,就連賞賜,也是給了主子。
陸棠鳶等父皇離開,才敢越過圍欄和格擋牆,去看一看阿梟的情況——精疲力竭,睜眼都成了需要盡力的動作,一直等到他的鞋尖出現在阿梟眼前,阿梟才歪頭蹭了蹭,安然閉上雙眼,用微弱的口型變化說道:保護殿下。
陸棠鳶看著鞋尖白色錦緞被蹭上了血汙,微微皺眉,嘖了一聲,問落月:“拿到了嗎?”
“回稟殿下,拿到了。”落月悄悄走近,低聲說,“殿下,陛下那裡的藏書是第一版原書,記載此藥的副作用也更全面些。”
“嗯?”
“此藥服下後,能複原全身經脈是真,但也因為藥力太強,如修複後未能完全消耗藥效...”
落月的聲音更小了些,“為避免剩余藥效反噬,必須抒發出體外,其症狀就像...吃了青樓秘藥,要找另一人渡火。”
第21章 喜脈
“無妨。”陸棠鳶不覺得這算什麽問題,事已至此,他忍受惡心的能力都強了不少,低聲吩咐落月,“找幾個像本宮的男子備著,抬上他,回宮。”
才邁了一步,笨重的腳步聲就從身後響起,比猛虎遜色許多,又比人類沉厚,就像一頭野豬。
“九弟!九弟等等!”
果然,是二皇子從後面匆匆跑來了。
這會子太陽快攀頂頭,汗在他的額頭上蒙了一層油,笑得人生厭,“九弟,你這婚事可是憋死我了,父皇要指給你的就是蘇家小姐!看九弟難得對女子這般上心,二哥就放心了。”
陸棠鳶知道這人什麽心思,不想與之多費口舌。他右眼中過毒針,鬥獸場中央又沒什麽遮掩,如此強烈的日光之下,他不願久站,找了昭貴妃做托辭,“多謝二哥關心,剛才來人通傳臣弟的母妃身子不適,臣弟就先失陪了。”
話說到這份上,明眼人就該懂分寸了,但這頭野豬眼盲心瞎,一個勁地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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