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委屈,又氣惱自己能力不足,攻下三城耗費兩月有余,如今也無法脫身去履行約定,於是把不滿全都發泄到了這可恨的臥底身上。
沒有章法地亂砍一氣,濺了滿身血汙,也變相殺雞儆猴。
城牆南門是陸啟正的軍隊,城牆門是北疆的方向,夜裡煩悶失眠,他走上北門城牆吹風冷靜,傍晚斬殺臥底的血跡被風乾在臉上。
照最快的速度,薩日今夜就能到了,他已經從臥底手中得到了毒源,希望薩日能帶給他好的結果。
他在城牆頭坐了一夜,等待薩日,也眺望陸棠鳶所在的方向。
直至晨光熹微時,馬蹄聲終於在城門處響起,他正準備起身下去迎接,就聽下方傳來的通報聲。
“來者何人!”
“北疆巫醫薩日。”
“北疆王妃,陸棠鳶。”
拓跋梟腿一軟,直接跌坐了回去,思念已久的聲音此刻如此清晰,他卻不敢轉身看一看,怕是自己幻想幻聽了。
“卑職參見巫醫大人,拜見陸殿下!”
直至這一聲傳來,拓跋梟才真正清明了,連滾帶爬地向城樓下跑過去,怕趕不上,直接一躍而下,攔截在兩匹馬飛馳之前。
天光還未大亮,突然衝出一個人來,嚇得兩人勒馬拔刀,陸棠鳶手中的暗器差點就要擲出去,馬匹前蹄落地之後,才算看清了來者何人。
拓跋梟都沒發現他們的殺意,徑直跑到陸棠鳶的馬匹一側,就差翻身上馬把人擁入懷中,看見陸棠鳶雪白的衣衫,又退怯了。
陸棠鳶收起暗器拍拍胸脯,把鬥篷上的帽子摘下,日出從側方映照,讓他微亂的發絲和綴汗的鼻尖都像鍍了一層金粉。他沒有下馬的意思,抬腳踩在拓跋梟的肩膀,“你是剛從地獄回來嗎,鬼差大人。”
拓跋梟都快不會說話了,聲音裡還有淺淺的鼻音,“你、你怎麽來了...”
陸棠鳶轉頭看了一眼望天的薩日,又戴上了鬥篷上的寬大帽子,借著遮掩用口型道:想你了。
第70章 重逢
拓跋梟巴不得立即上馬將陸棠鳶抱住,可他也清楚,陸棠鳶就是看出他不敢滿身髒汙就來冒犯,才這麽言語撩撥他。
想了又想,還是隻敢親親踩在自己肩頭的鞋尖。
愧疚道:“哥哥身體如何?怪我無能,沒能及時給哥哥飲血。”
“有薩日在,無礙。”陸棠鳶不在這城門風口處演那情深重逢,抽拉韁繩飛馳而去,到暖和的中軍帳裡等著。
掀開帳簾就聞見血腥味,地上的血跡大概是懲治了什麽罪人,一旁的銅盆裡泡著一支血箭,看來戰場刀劍無眼,北疆神力也不是萬能。
桌上紙張雜亂,有破陣圖,有蜘蛛爬一樣的部署字跡,他翻了翻,都是些被否定的打法,一張字跡比一張更煩悶,最後一張,卻工工整整地寫滿了他的名字,只是紙張有些皺,邊際還些濡濕的痕跡。
“嘖,這是寫來幹什麽了?”
拿著燙手,他原樣塞回去,坐到一旁隨意鋪就的床榻上等著。
軍帳簡陋,床榻不似都蘭殿軟和,血腥味更沒有都蘭殿的熏香怡人,可陸棠鳶卻舒心非常。
這才是他該在的地方。
這兩個多月,身在北疆皇宮之中,他也算是嘗到了一把苦等的滋味。
倒不是他多思念拓跋梟,只是在北疆,他無政事可做,北疆一夫一妻,他也沒內宅爭鬥可消遣,從前還能等拓跋梟回來拌拌嘴,逗逗狗,現在除了吃飯就寢,就是被王后遊說,無聊又無奈。
如此,他才發覺拓跋梟的存在,似乎比他想象的更重要些,自始至終,自大崇到北疆,都是。
在他還是九殿下的時候,防備心讓他對落月都不曾坦露過內心苦悶,可他覺得傅梟是傻子,又對外做聾啞身份,偶爾當個出氣筒來夜話倒也不錯。尤其被陸弘禁足之時,傅梟反而成了那唯一的知心人。
到了北疆就更不必說,拓跋梟為他豁出性命的每一刻,都讓他另眼相看,人在獲得權勢和富貴之後,仍舊心意不改,是相當難得的事,更是讓他確信拓跋梟忠誠的重點,他每天做的最久的一件事,就是等拓跋梟回來。
那種等待有時候會讓他內心調侃自己是個深宮怨婦,可到了拓跋梟真正出征的時候,他才深切體會到了何為深宮怨婦。
他還是過不了這種生活。
他就該去戰場上殺伐果斷,去深入漩渦之中攪弄風雲,他自認不是什麽好人,拓跋梟疆出征,他這一身壞心思無處使,總讓他胡思亂想。
拓跋梟在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即使內力盡失,再無權勢也沒那麽難以接受,他甚至很少想到這件事,可拓跋梟離開之後,他才發現,無論北疆還是大崇,深宮都是一樣的摧殘人。
他好羨慕那些能在前線廝殺的士兵,為什麽他也是男人,卻只能留在宮牆之內,為什麽他也曾是百姓稱讚的戰神,現如今卻只能裹著絨毛大氅出行。
不高興的事情想多了,整個人都會垮下去,薩日來問診時,還以為他相思成疾,沒了拓跋梟都要活不下去。
“哥哥!”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拓跋梟從帳外一路小跑進來,一個跨跳躍過書案,邊跑邊把身上沾了髒汙的外衣全都甩脫了,直接來到床榻跟前,往前一撲,乾乾淨淨地把陸棠鳶抱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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