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宋循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殿下,事成之後,您要離開北疆嗎?可是…”
可是你不是與拓跋殿下締結了紅玉之盟,你們不是有過夫妻之實,你們不是曾出生入死?
他想問的太多了,他和盡歡經歷這一遭逃亡之後,隻恨不能約定前世今生,拓跋梟對陸棠鳶如此深情,陸棠鳶竟還規劃著離開嗎?
陸棠鳶下筆穩穩當當,筆畫粗細未變,“宋循,你雖承諾跟隨於我,但我也不會強留你,你若想留在北疆為官,留下便罷。”
宋循猶豫再三還是開口:“殿下,草民不是在問這個,草民從不求功名利祿,殿下讓草民與盡歡重聚,草民定當遵守承諾追隨殿下。”
陸棠鳶抬眼看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到底是想問些什麽。
宋循滿眼不解:“事成之後,天下太平,不正應當是您與拓跋殿下廝守余生的好時機嗎?”
“……。”陸棠鳶差點笑出來,“宋循,我何時說過要與他廝守?拓跋梟於我而言最多是個投緣些的弟弟,我們的關系,只是我拜托他幫我攻打北疆,殺了陸弘,僅此而已。”
只不過他近來良心發現,念在拓跋梟辛苦,自願給了他些“報酬”。
宋循皺眉,一向對陸棠鳶畢恭畢敬,此時的聲音卻難掩怒意,“這是您與拓跋殿下的共識嗎?”
陸棠鳶並不想回答這個愚蠢的問題。
其實他也並沒想過事成之後要如何,他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人,就像從前,無論是被外界裹挾還是如何,他的唯一目標是成為太子,成為皇帝。
由於通向這目標的路太長太難,他並沒有余力思考當上皇帝之後該如何。
再譬如當下,殺死陸弘這個目標也並不簡單,所以他也並未真正思考過,拓跋梟一統天下登上王位之後,他將何去何從。
離開只是選擇之一,也是他內心裡最傾向的選擇,可是昨夜過後,他好怕看見拓跋梟的眼淚,和他臉頰被神鞭灼燒過的傷疤。
他也好奇,拓跋梟內心裡究竟有沒有想到過他會離開的事情,如若沒想過,到時候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哭,還是會因為聽話,忍著眼淚尊重他的選擇?
他一向是不被別人左右的,但現在,如果拓跋梟會哭的話,他也可以大發慈悲,考慮留下。
看著宋循氣憤的模樣,他確信這是和拓跋梟一樣的癡情種,於是心生一計。
透過宋循的態度,或許能窺見一二拓跋梟到時候的反應,他擺出一副薄情人的模樣,“當然不是共識,如若我說事成之後便要離開,他怕是一輩子也不肯幫我,得用千萬種理由拒絕出兵。”
“您、您這是欺騙,是負心漢的行徑!” 宋循難以置信。
“如何?我不僅是負心漢,我還是謀反者,劊子手,弑父犯。宋循,我不是個好人,你第一天知道?”陸棠鳶故意把話說的難聽了些,透過宋循的臉,他正想象著拓跋梟聽到他的真實想法 會作何反應。
“殿下,拓跋殿下滿心滿眼都是您,你怎可以如此無情?我要去告訴他!”
宋循在機關術上聰明至極,但一到情情愛愛的事情上就魯莽得像個愣子,陸棠鳶剛想跟他解釋,他就是說說,無聊了逗他玩玩,其實自己也沒想好。
就聽見門口傳來尚且帶著少年氣息的清亮嗓音,“不用勞煩宋大哥,我已經知道了。”
第64章 欺負
陸棠鳶手中的筆杆一頓,在紙上畫下圓鈍的一筆,染透了不知道幾層薄紙,墨水擠出筆尖的氣味漸漸刺鼻,“阿梟,你什麽時候在這的?”
不必再去通過宋循看拓跋梟會如何,現下拓跋梟的反應已經在他眼前了:沒有眼淚,沒有哭腔,更沒有那副惹人憐惜的可憐樣,拓跋梟恨恨地剜了他一眼,甩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發尖上綴的銀飾都重重甩在木質門框上發出悶響。
門裡門外都安靜得過分,還是王誠率先打破沉默,“殿下,怎麽辦,露餡了...”
宋循的氣焰也消減了下去,畢竟事關戰事,卻因他的狹隘出了岔子,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王誠還沒安上象牙,忠心耿耿的狗嘴又開始尋找破解之法,“要不您追過去給他賠個不是,哄哄他?”
陸棠鳶把毛筆擱下,閉了閉眼,皺眉無動於衷。他何時有過向他人低頭認錯的時候,嘴硬道:“無妨,北疆王已經同意起兵,他也阻撓不了什麽了。”
他沒去追,更沒去哄,在都蘭殿裡同眾人寫畫一整天,心裡也存了僥幸,覺得拓跋梟對他沒脾氣沒底線,即使生氣也會同往常一般回來。
可他這次想錯了,晚膳用完拓跋梟也沒回來,三更夜半,拓跋梟還是沒回來。
他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因為昨夜放縱,腰酸背痛,坐著反倒比躺著舒服些。突然起了風,涼意襲人,舊疾隱痛擴散,他想,拓跋梟大抵是要回來了。
他現在極怕冷,初到都蘭殿時,拓跋梟便夜夜與他同衾而眠,從背後用胸膛暖他血肉,夾住他的雙腿過渡溫熱,直至近來入夏,拓跋梟才規規矩矩地躺回自己那半邊床榻去。
北疆天氣瞬息萬變,入了夏也不耽誤偶爾的狂風驟雨,吱呀吱呀的,窗子都抵不住這寒冷。
沒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混著雨雷聲,失了內力的陸棠鳶已經無法從腳步判斷來人,但他心裡覺得就是拓跋梟回來了,立馬抖開被子躺下,做一副深眠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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