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噤聲。”
開口喝止那武將的並非蕭璨或是王府親衛,竟是站在蕭璨身邊的裴玉戈,蕭璨嘴角勾起一抹笑,他並未做停留,而是與裴玉戈交換了個眼神後徑自調頭回了馬車上等著。
見那將軍眼中流露出些許不可置信,裴玉戈仍是耐著性子緩聲道:“當年北境巡鹽禦史遇害,在朝為官的何人看不出是有些蹊蹺在的,將軍真以為先帝不知不懂?”
“臣…我…自然是沒那麽想的。”
裴玉戈微微蹙眉,周遭仍有來往的宮人與官員,他並不能句句說得詳細。隻輕歎了口氣道:“當年先帝應是深知自己天命將至,無奈為之,若北境二位王爺無愧於心,自然會仔細查證。如今禦史台再出血案,死的還是朝廷正三品大員,歹人行凶後便無影無蹤,如今數月過去,便是當初真有什麽線索也早煙消雲散了,可我們不能讓這事無聲無息過去,不然幕後之人得了甜頭,將軍以為他們下一次還會不會這麽做?”
“賢侄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只是京中…唉!”那將軍雖猜不透蕭璨的打算,可見裴玉戈這般耐心同他解釋,便明白此時裴家必然是知道的,而看在襄陽侯府的份上,他願意相信這事不會傷及靖北王世子。只是心中仍不免擔憂,故只能長歎了口氣,拱手告辭離開。
回到馬車上時,蕭璨一壺熱茶還未來得及燙好,便隻遞了個剛裝了炭的手爐過來。
“玉哥不必替我委屈解釋,說得多了也容易讓那些人察覺我的謀劃,左右我不在乎名聲什麽的,讓別人罵罵也未嘗不可,總歸不耽誤正事便行。再說了,有玉哥知我懂我,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被說中心思的裴玉戈接過手爐,抬眼卻異常認真道:“可我在意。”
蕭璨聽了咧嘴一笑,倒是發自真心覺得高興,末了他還是搖了搖頭道:“這池水還不夠混,而且你我在京中的底子還是太單薄。正如你所言,我不能心安理得認為皇兄能一味偏幫於我,我也比誰都清楚得知道他是皇帝,是‘君’。溫姨母的案子、晏老的案子,毫無疑問都是他們排除異己的手段,冥冥之中我有一種感覺,這兩樁背後…並非同一人所為。”
“你是說禮王和殷綽各自謀劃了如今這兩樁案子?”
蕭璨略想了下便搖頭老實道:“溫姨母的案子他殷綽覺對摘不乾淨,可晏老的案子…我說不準。畢竟當日我遇刺,裴侯查到了閬中院,而我的人則查到了禮王府,只是禮王與殷綽…這二人之間的聯系實在是少,一時半會我還沒有把握。不過也正因此,我才需要不屬於京城的人攪入這淌渾水裡,他們越亂,我才能看得越清楚。”
裴玉戈瞧著他,忽得將原本想問的話拋到腦後,抬眸問道:“當初你與陛下一同在先帝身邊長大,世人都道你頑劣不學無術,可若是如此,你這帝王製衡的心術又是哪裡學來的?”
蕭璨愣了下,隨後面對著裴玉戈扯出一抹無奈地笑。
“世人總愛拿皇祖母與姑母相較,姑母與父王是皇祖母與柴相教導疼愛長大的,固然不及與在皇權傾軋中長大的皇祖母有韜略,可她也是位賢明的君王。”
雖然蕭璨答非所問,可裴玉戈還是點頭應道:“嗯,史書文人雖多言文帝不及昭帝那般雄才大略,可若是沒有帝王之才,先帝又怎能安坐皇位那麽多年。”
提及親姑姑,蕭璨十分感慨。
“我幼時不愛讀書,除了常賴著溫姨母,便是愛躲到姑母與姑父身邊去,有些…也是耳濡目染。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不懂這些,隻過閑雲野鶴的快活日子。”
“明珠…”
“我是天子胞弟,同樣受萬民給養。我雖不看重這層身份是否尊貴,卻不會拋下自己應盡之責,更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有人意圖顛覆我祖母姑母數十年的心血,僅此而已。”
蕭璨不是不會算計的呆子,相反的,他全都看得透徹清楚,只是他不願爭。他的權術與心計並不摻雜黨爭利益,更無心皇權與地位,他要的只是江山社稷穩固,君臣和睦。若為帝,必能令國力昌盛、百姓富足,可偏偏這樣的人卻是秉持著不爭之心淬煉出來的。
“玉哥?想什麽這麽出神?”
“沒。”裴玉戈搖搖頭,再抬眸時目光已十分堅定,“我會幫你。即便此身久病纏綿,也願做君之後盾。”
“君為盾,我願為矛。”
蕭璨笑了,他笑起來也是極好看的,邊笑邊伸手過來,隻余小指勾起。
裴玉戈看了一眼,伸手過去。二人小指相互勾住,大拇指緊貼,雖未歃血,誓言已成。
【作者有話說】
嘿嘿,沒想到吧,我二更了~
第62章 暗度陳倉
再在禦史台撞上符禮時,他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見著是蕭璨時,隻恨不得留下男兒淚來。
蕭璨面不改色將人引至內堂說話,那符禮才竹筒倒豆子似的將近來種種說了出來,或許是真的畏懼夾雜著委屈,也顧不得裴玉戈還在旁聽著。
流言一事原本就難查源頭,查來查去不是那些地痞滾刀肉便是不得不忌諱的公卿勳貴,對於符禮這種皇帝瞧著老實聽話才擢拔上來的小官,沒有根基在京中便是再難推進下一步差事沒討到好處不說,還遭了人記恨,不輕不重挨了幾下教訓再不敢查下去。可今日傷養好了,仍避不可免遭了訓斥,天子並沒有直接召見,而是通過殷太師斥責他辦事不力,讓符禮好一頓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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