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府的大公子丟了死活不見人,太師夫婦的臉色陰得能滴出水,唯一成年的二公子自大宴後便被軟禁在了自己院子裡。別說太師府的下人們大過年不敢露出笑臉來,便是那一院子的妾室子女們也沒個敢去太師跟前觸霉頭的,這年過得著實鬧心。
裴玉戈今年也沒回侯府過年,倒不是因為什麽嫁出去的說頭,而是為了避嫌。
蕭璨在接風宴上把太師和親哥的謀劃給攪了,面上兄弟倆雖沒顯得多生分,可到底是當眾護著靖北王世子了。原本想著今年過年把蕭暘他們哥倆邀過來一起過年,如今也不成了。
如今滿京城都知道皇帝對靖北王一脈存了打壓的心思,那些見風使舵的公府門第自然是不會向蕭暘他們主動示好,唯有與靖北王同氣連枝的平南侯府和襄陽侯府主動發帖子請兄弟二人到他們府中過年。
蕭暘和賀颺權衡利弊,選了襄陽侯府。且不似裴紹這般隻得了個侯爺的虛名,沈貢是實打實手握兵權的,且平南侯府向來立場持中,他同北境一脈親近與靖北王世子主動向他親近示好,這二者在皇帝眼中可是截然不同的後果。
而襄陽侯府便少了些許顧慮,撇開蕭璨與裴玉戈如今的關系不談,裴紹與如今的靖北王蕭啟良、賀敬先本就是互稱兄弟,更無人不知裴紹發家於北境,如今襄陽侯兩子一女皆不在身邊,蕭暘和賀颺作為侄兒拜訪過年合情合理。只不過如此一來,裴玉戈這個年便不能回去過了。
不知是否因為年前事多事雜的緣故,蕭棟今年也沒有了大操大辦的心思,除夕家宴便只在宮裡擺下了,一眾皇親國戚乃至蕭璨這個親弟弟都沒讓過去陪著。
外人都猜是蕭璨口無遮攔,終於惹惱了天子、也有人說那不可一世的紈絝王爺這次是失寵又失勢了。
可甭管外面人怎麽瞎猜瞎想,蕭璨倒是樂得清閑在家。
王府之內他最大,自然更沒有那些繁瑣的宴席禮節,也不必看那些無甚趣味的歌舞,府上不管除夕當值不當值的,想來便能湊一起守歲過年。
像蕭璨和裴玉戈這種身份,名下自然各有產業鋪子。做的都是那些生意,只不過歲供營收著實差了不少。蕭璨以往得寵,不說柯慈師小南他們手裡的產業賺錢,便是親王封地食邑單算也不少。
手裡閑錢多,平日發出去的賞銀自然豐厚,年節守歲的喜錢便更不用說了,都是一個人幾吊錢得給著,也幸虧蕭璨後院沒真納什麽側妃庶妃的,不然這光賞銀一通賞下去,闔府加起來只怕也不是個小數目。
單辟出來賀歲的院子不大,院子裡的景搭得卻是不錯,池子不大,弄得是活水,冬日瞧著也不會覺得死寂,再教冬日的雪那麽一襯,倒有那麽幾分超脫凡塵的仙境氣兒來。
蕭璨坐在主屋靠門的位置,屋裡地龍早燒熱乎了,只是怕挨著門口風冷,又讓人擺了幾個炭爐子放在不遠處。他與裴玉戈坐得極近,裹著鬥篷頭一歪,便直接枕在身邊人肩頭了。
“困了?”
裴玉戈輕聲開口,抬眼看向外面的天,這會兒天色還沒完全沉下來,約摸也就剛過戌時,離子時怎麽也還有一兩個時辰。
“沒。”蕭璨悶悶地回了一聲,人卻沒動,“就是從前我很少在王府過年……那時候一個人大過節在外面飄泊也沒覺得如何。回到京城,人多了,反倒覺得過年沒什麽意思。”
那個至尊之位從來不是蕭璨心之所向,只是如今被世道和情勢架上了那個爭的位子,要說半點沒覺得鬱悶那是不可能的。
裴玉戈心中一動,垂下眼眸道:“你去年是在北境過得年?”
“嗯……不過沒待到十五就急匆匆趕回來了。”
趕回來自然是因為溫燕燕出了事,裴玉戈臉上笑容一滯,不過很快被他自己掩飾了過去。閑聊似的自顧自道:“我雖生在戰場,可對北境風光少有記憶,自記事起瞧得最多的便是我的屋子和窗外的小院。明珠若不乏便同我說一說北境是什麽樣子的?過年與京中有何不同之處?”
也不知是怎麽的,他倆說話似乎總能莫名其妙說到彼此的傷心事來,蕭璨坐直身子,半轉過來面向裴玉戈,似是認真回憶了一番後道:“其實也沒什麽不同,只是雪下得比京城要早、積得也厚,活水也能凍上冰。那裡的孩子一個個也虎得很,往返鎮子與軍營路上常見他們牽了家裡的狗在凍冰的湖面上拉犁耙玩。尋常人家守歲是個什麽情景倒不太知道,去年這個時候我是跟賀颺一道在軍營裡過的。”
提起賀颺,蕭璨的語氣十分平常,顯然比起那位世子從前對他的執著,蕭璨本人倒是坦坦蕩蕩、並不似有私情的模樣。
“軍營裡守歲?”
蕭璨搖頭道:“自然不是。在靖北王府兩家聚在一起提前吃了頓年夜飯就算是賀過了,我和賀颺先一步回大營,和將士們在一塊,也就是乾一碗烈酒,閑下來動手過招全當暖暖身子了。北境是冷了些,可勝在無憂無愁……”
裴玉戈不想開口問蕭璨是否後悔選擇爭那個位子,因為此時再問已無意義,他與蕭璨都沒得選,除非他倆都能舍得下大齊江山社稷,否則問了也只是徒增傷感罷了。
“玉哥光問我了,總該輪到我了。皇室過年規矩多得很,我沒少耍賴躲過,倒不知往年侯府過年守歲是個什麽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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