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錦檗那張人類面孔上的嘴巴並沒有開口,但是他依舊發出了聲音。
於錦意瑟瑟發抖,他的一寸皮膚都在發出強烈警戒,靈魂的痛苦讓他整個大腦都變成了一碗奶油濃湯。
他聽到自己用一種飄忽的、像是湖面上的冰涼水汽一樣的聲音說道:“哥哥,殺死我吧。”
“錦意!”
於錦檗隻來得及叫了一聲,林景就直接一腳踢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用了十層十的力氣,讓於錦檗往後面退了好幾米。
黎元勝他們也追上來了,於錦檗受到攻擊以後尾部再次膨大了一圈,上面無數的圓形斑紋看起來既像是平面的花紋,又像是突出的膿瘡,強烈的汙穢感讓黎元勝他們都起了應激反應。
他們的身上先是冒出了一些相同的圓形斑紋,然後過了幾秒那個斑紋就被逼退了,他們體內其他邪神的力量開始在他們身上顯現。
黎元勝變成了一隻長尾巴的黑白大貓,扭曲的貓臉上還依稀有人類的模樣。
“咪——”
他切掉了於錦檗尾巴上的一整塊肉,但是那部分缺口很快就被新的蠕動的肉塊填滿了,並且上面布滿了各種的線條,就像是各種蛇糾纏在一起的紋路。
他們纏鬥成了一團,於錦檗比他們厲害太多,畢竟特管局的人不敢像他一樣完全敞開的、肆無忌憚的接受著邪神的力量。
於錦意茫然地看著一切,他理解不了現在的場景,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麽那些看起來很正常的人也像他的哥哥一樣突然變了模樣。
沒有拯救他。
有個聲音對他說道,他感到無比的疲憊和困倦,所有的東西都模糊不清,他隻想去找到他的哥哥。
那個他害怕的、也是他最依賴的哥哥。
他的眼睛看著於錦檗被撕裂的下半張臉,看著於錦檗的那雙渾濁的可怕眼睛,他的眼睛是什麽時候變成這幅模樣的?從他開始控制不住地晚上開始出去捕獵開始嗎?
小區的流浪貓和流浪狗一天比一天少,家裡始終飄散著一股散不去的甜腥味……最後,陳姨也不見了。
他在清醒的間隙無數次撥打過那個熟悉的電話,一遍又一遍地聽著電話裡傳來機械的無人接聽。
他再一次崩潰,然後讓那個幼小的自己接管自己的身體。
在黎元勝再次靠著極快的速度把於錦檗掀翻在地的時候,林景終於找到了機會將他的腦袋從身體上割了下來。
“錦意。”
於錦檗的聲音從他的身體裡傳了出來。
於錦意突然被驚醒,他尖叫了一聲,從林景後面衝了出來,抱住了從於錦檗身體上滾落下來的腦袋,嘴裡不斷地哭喊著哥哥。
那場景情深意重感天動地,讓拿著刀的林景都茫然了一瞬。
為什麽這個場景看起來好像他才是那個讓他們兄弟生離死別的壞人一樣?
“哥哥,哥哥!”
於錦意又尖叫又哭泣,他發瘋,他早就已經發瘋——從他小時候看到自己父母在他眼前炸開開始。
於錦檗癱軟在地上的身體彈動了一下,然後脖頸上那個平滑的傷口上開始出現一些肉瘤,兩秒後,一個新的腦袋就出現了他的身體上面。
“錦意,呆在房間裡。”
無數道重疊的聲音在於錦檗的身體裡發出來,混合成一陣惡心的嗡鳴的巨大噪音,聲音在整個走廊中一層一層的回蕩。
除了林景,所有人都開始嘔吐。
於錦意把腦袋靠在了於錦檗的胸上,臉上出現了孩童一樣依戀信賴的表情,他輕聲說道:“哥哥,死去吧。我保證死亡後只有寂靜。”
他瘦弱的胳膊開始融化,白皙的皮膚和於錦檗黃綠色的外表皮融合在一起……全部的,最後只剩下了半個腦袋,他甚至還有一點微弱的意識,他還對著林景眨了眨那僅剩下的一隻眼,裡面似乎還有一絲笑,然後就永久地閉上了。
於錦檗的意識也徹底散去,唯一的可以和人類扯上關聯的上半身也徹底變形成一團爛肉,它不再攻擊,只是在走廊上漫無目的地蠕動著,只會發出空洞的嘶嘶聲。
所有人都呆住了。
這個場景也讓林景感到恍惚,相互交融然後死亡,他甚至在輕微地發抖。
現在他的心情不亞於一個普通人類看到一個人則正在熱烈的親吻腐屍,或者親眼看到一個人是怎麽完整地、充滿信任地去接納一個惡心的怪物。
他也感覺到了久違的恐懼,他隱藏的一些恐懼,被吞噬被西雅的愛淹沒,也恐懼自己將西雅吞噬。
他又想到那個溫暖的巢穴,他該進去,就像美麗的珍珠就應該被放在精美的匣子裡。
“隊長,隊長!”
黎元勝一臉焦急地叫著看起來好像是在發呆的林景。
所有人都如臨大敵地盯著走廊的盡頭。
一個披著厚重袍子的看不到臉的男人從長長走廊的另一端走了過來,祂的蛇尾在身後小幅度的搖晃著,看起來非常的愉悅。
祂是來驗收自己的成果,享用那些被腐化成汁液的人類靈魂。
林景想,他應該回到巢穴去,那個讓他感到安心的巢穴。那裡有西雅,而恐懼其實也沒有愛那麽多。
在走廊的另一端出現了一點更深的黑暗,從黑暗中蔓延出來了一些透明的淺灰色膠體一樣的東西,牆壁上也開始爬滿了無數半透明的觸手,數量多得像是繁茂的爬山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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