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了我。”他喃喃地問出聲,認出了這裡只是一家客棧。
張不問不語,將手中微微濕潤的帕子遞了過去,“擦擦嘴。”說完,轉身走到了一旁,那裡擺著他卜卦用到的東西,還有一個灰色的袋子。
他伸手在袋子裡找著什麽,謝厭七卻有些悵然若失,巨大的悲痛之後,他胸口的滔天恨意卻好像全部沉寂在一處,讓他堵的難受。
“陛下……為什麽要殺我爹爹……”
少年垂眸,他的記憶中,陛下是和藹可親的,他只在小時候見過他一面,可這不由分說的暗殺,閻王殿索命,分明就……
他麻木地拿著帕子擦著嘴角,可那鮮血卻源源不斷,瞬間就染紅了手裡的帕子。
謝厭七又擦了一下,這才想起,他好像中毒了。
“我也要死了嗎?”
他冷靜的可怕,死的不像是他自己。
張不問似找到了想要的東西,發出一聲喟歎,也不管謝厭七剛剛說了什麽,拿著一個瓷瓶就走了過來,不由分說丟到了他的懷裡,又將那染血的帕子拿走,放在盆裡揉搓。
乾淨的清水,瞬間被染紅。
謝厭七不明所以,滑膩的手握著瓷瓶。
“這是什麽?”
“解藥。”張不問道。
他揉搓著帕子,又將它擰乾,端著盆往窗戶那邊就走過去,邊走邊說,“若想活命,就把它吃了。”
謝厭七自嘲一聲,“爹爹和哥哥都沒了,我還活著做什麽。”
張不問沒回他,只是將那盆汙水往下一倒,二樓傾盆而下,灑落在地發出一道聲響,他探頭瞥了一眼,幾道身影極快地往這邊靠近,他“嘖”了一聲。
再轉身,看向謝厭七。
“你不是想給他們報仇嗎?沒命怎麽報仇”木盆放在地上的聲音有些明顯,謝厭七喉嚨莫名一緊,那埋藏在心底不願面對的滔天恨意一瞬間噴湧而出,他握緊瓷瓶,將它打開,把瓶子裡的藥一股腦往嘴裡灌。
可搖晃半天,其實也就一顆。
謝厭七雙目猩紅,他隻覺得渾身酸痛,可那藥入喉,源源不斷的吐血卻止住了。
他垂下頭,忍著疼痛,眸色複雜地盯著眼前的男子,“你為何要救我?”
他想了很多,卻想不到任何一個他舍命救他的理由。
張不問淡淡一笑,問道,“好點了嗎?”
謝厭七一懵,下一刻,手上被送了個瞬移符,張不問轉身拿上自己的東西,與他十指緊扣,兩人猛地消失在客棧裡。
與此同時,門被大力踹開,一些追兵衝進來,卻發覺人去樓空。最中間,一個身著長袍,手拿器法的男子眉心緊擰,鎖定了一個地方,頓時展顏,“懸武門。”
一道天光閃過,兩人十指緊扣,停在了宮門前。張不問松開了手,朝四周看了看,微微攏眉。
謝厭七目瞪口呆,先不說他為何又有瞬移符,卻又疑惑地看著張不問,這個地方他知道,是皇宮的懸武門,往來者只會是那些受極刑的人,他帶他來這裡,是要將他交給陛下嗎?
“你是不是……”
“瞬移符藏著好久沒用,竟一下子來錯地方了,真是可惜,那是最後一張了。”
他自言自語的這句話將謝厭七心裡的疑惑打消了一乾二淨,他自嘲聳肩,此人是真心幫他,他竟然還揣測其心,真是枉為人。
“無礙。”謝厭七眸光泛著酸意,感激地看向張不問,於他而言,能在此刻有一人誠心助他,已是萬幸。
可這結果不能強求,他便也能夠安心赴死了。
“他們要抓的是我,你躲起來吧。”
從剛才的瞬移符到現在,他也猜到了什麽。
一路追殺,他為謝家漏網之魚。
普天之下,金城都是皇室之土,要抓他一個遺孤,實在輕而易舉。
且聽聞當朝國師祖上乃千裡藏穴世家,尋人找物,只需平地觀天色,低頭轉器法,器法名喚古盤,呈方狀,為東南西北四面,中央一個指針與使用者意念相同,指向何處,便在何處。
只是讓謝厭七疑惑的事,男子並未因他的話走掉,反而側頭收拾著自己的袋子,那長幡也被卷起來放了進去,灰色袋子被他掛在腰間,更顯身形單薄消瘦。
他微微擰眉,對謝厭七的話充耳不聞。
兀自呢喃,“生門在哪兒……生門在哪兒?”
他在原地緩慢踱步,從他的左側走到右側,又從前面走到後面,似以他為中心,尋找一線生機。
“你在做什麽?”謝厭七不明所以。
忽又慶幸,他這個瘋了也好,不至於跟他一起死。
無人回他。
他停在原地,抬頭看了看天色,緩慢伸出手來,輾轉略過這晚間秋色,懸武門旁,有一顆枯樹,樹枝已經掉落,只剩粗壯的樹樁,謝厭七忽憶起,兒時,這棵樹明明還在,如今卻已經落葉歸根。
與他一樣。
他揚了揚唇,心裡突然就釋然了。
周遭起了一些風,他腕口的鐲鈴倏地瘋狂響動,這次來的,不止武功高強的人,還有幾個十二州的修行者。
這鐲鈴他自小戴上,遇到修行者便會響動。
他抬眸,隻覺風裹挾著勁氣撲面而來,看不清的透明半空中,好像有一把無形的劍正朝他直直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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